李海濤閉著眼睛正迷迷糊糊,雖然睡不著但這樣躺一下對消除疲勞也有好處,但又被叫起來了。他睜開眼睛看表,是淩晨3點50分。這是審查常規的做法,雙規對象除非問什麼講什麼,否則就是這樣被不停問話,直到你神情恍惚像個孩子,講出人家滿意的東西為止。以前李海濤就知道這個,當時隻覺得被審查的人可憐又覺得好笑,現在他認為這樣做實在太不人道,白天晚上都不給人喘一口氣,就是對待罪犯也不該這樣啊,何況他還是市委書記!李海濤覺得心裏的火又蹭蹭地往上冒,他坐了起來,背著燈光,眼睛望著牆壁。牆壁經過處理,能看出來用皮包裹著一層厚厚的泡沫,這樣,即便他想一頭撞上去,也死不了。
皮質牆壁反射過來的光一樣讓他難受。
“轉過來。”張東明說,“繼續說你的問題。”
人活著也真是沒有多少意思,昨天還是前呼後擁,萬人敬仰,突然之間就要成為階下囚,連最下麵的人也可以對你發號施令了。
李海濤簡直想哭。
“說說你跟白江縣委書記羅曉瑩的關係。”張東明說。
李海濤覺得有點突然,他跟羅曉瑩的事他們知道了嗎?這個問題他得好好思考一下了,他的神智一下子清醒了許多。“羅曉瑩跟我有什麼關係?”李海濤反問。
“你怎麼認識她的?”張東明可不管李海濤的反問。
“我到濱海當市委書記的時候,她是白江縣的副縣長。”李海濤說,“我去下麵調研,就認識她了。”
“認識之後幹什麼了?”張東明問。
“沒幹什麼。”李海濤說。
“有這個可能嗎?”張東明嘴角一撇,露出一種淫笑。
據說鄉派出所的人就喜歡讓那些賣淫女說她們的床上細節,李海濤覺得張東明問這種問題跟鄉派所的人沒有什麼兩樣,他從心裏看不起這種人。
“她給了你多少錢?”張東明問。
誰記得她給了多少錢,她自己也不會記得給了李海濤多少錢,即使他們去問羅曉瑩,估計羅曉瑩自己也說不上來,當然羅曉瑩應該也不會說。“她憑什麼要給我錢呢?”李海濤說。
“沒給錢麼?”張東明冷冷一笑:“那就是給了你肉體?”
“我鬥膽問問張主任,你見沒見過漂亮的女人?”李海濤說。
張東明聽了這句話好像一點觸動也沒有,他還是問著自己要問的問題:“你跟羅曉瑩上過幾次床?”
李海濤有點反感,但不好發火,他想了想說:“誰不上床,每天至少上一次床,這樣一算,每年就上床365次……”
“詭辯。”張東明打斷李海濤的話,“我是問你跟羅曉瑩發生過多少次不正當的男女關係,都在什麼地方?”
李海濤不知道這些事是否可以問,他反正不會回答,除非神經出問題了。
張東明等了好久不見李海濤吱聲,催著問:“說啊。”
李海濤說:“我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你以為什麼都不說就沒有事了?你別想得太天真了。”
“這可是你說的。”
“如果你自己不說,組織上將從重處理。”
“我等著。”
張東明說:“市委書記算什麼,中國的市委書記多著呢。”
李海濤說:“在你眼裏誰也不算什麼,我倒要問問了,在房間裏放這麼強光的燈對著一個僅僅被懷疑的市委書記,依據哪條規定?”
張東明說:“沒有什麼依據,房裏沒有燈怎麼工作,這燈才多少瓦,我們能行,你怎麼不行?”
李海濤心中憤怒,但不好發泄,他能說什麼呢?這燈其實也不過60瓦,隻是他自己不習慣而已,人家能行他怎麼不行?人家可以坐在燈光的背麵,他不可以坐在燈光的背麵,人家能換班,他不能換班,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這樣不停地問話,是否算刑訊逼供?如果你們認定我有罪,愛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幹嘛非要逼人家自己說出來呢?”李海濤反問。
“這是尊重你,給你爭取從輕處理的機會。”
李海濤想說,你是放屁,放狗屁!但出口的是:“我工作幾十年了,大小人物都比你見得多,從來沒有見過你這種混帳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