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麗句清詞三分宿慧 花香燈影一片豔情(1 / 2)

話說癡珠自入正後,深居西院,或聽秋痕彈琴,或瞧秋痕作畫,就縣前街也少得去了。

這日上元,子秀、子善久不見麵,便兩人一車,到了秋心院。值門開著,下車走入。見靜悄悄的,沒個人影再看月亮門,落把大鎖。兩人愕然。後來李裁縫出來說起,才知道初二後,秋痕通沒回來。兩人出來上車,便吩咐趕向秋華堂來。看門見是熟客,就不通報。兩人沿西廊步入月亮門,見廚房裏一個打雜,在那裏打盹,便悄悄的向西屋窗下走來。正待轉入樓下雨道,聽得癡珠朗吟道:“浮萍大海終飄泊,羞向紅顏說服恩。”兩人站著腳,又聽得秋痕道:“你也有些年紀了,積些餘囊,作個買山歸隱之計,也是著實打算。再者,你的性情不能隨俗,萬分做不過荷生,讓他得意罷。”癡珠歎一口氣道“我為著家有老母,不得已奔走四方,謀些衣食不然,我就做和尚。”秋痕道:“你好好做詩,都是我說著閑話,又引起你的心緒來了。”癡珠道:“我這上半四首,已是不及他的原作,再做下去,也沒有好句出來,不如算了,不作罷。”秋痕道“你昨晚說的‘繡榻眠雲扶不起,綺穿初日會難縫。三生風絮年來給,一室天花夜不寒’,都是佳句,怎的不好?”兩人聽了半天,正待移步,不想玉環從甬道出來看見,便報道“留大老爺和晏太爺來了!”

癡珠迎出來,延入客廳。秋痕掀開香色布棉簾招呼。兩人覺屋裏一陣蘭花香撲鼻,就行步入。見窗下四盆素心蘭,開有二十餘箭,便向書案走來。案上一幅長箋,狂草一半子善看了蘭花,因取來瞧,上寫“奉和本事詩三疊前韻”。子秀念道:

第一洞天訪碧霞,雲翹有約總非賒。鶯笙吹出香奧暖,風簡題成錦字斜。楚岫朝雲開遠黛,天台暮雨洗濃華。尋常小滴人間去,也作秋風得意花。

福慧修來費幾生?珊珊仙骨照人清。衫裁燕尾成雙影,扇寫蠅頭憶定情。錦瑟相思頻入詠,枕屏兩地暗呼名。瓊霄指日翔鶯風,別鶴何須帶怨聲!

番風輪指數遲遲,貯月樓成燕不知。才子巾箱金粉豔,美人妝成芷蘭思。嬌呼小字猜蓮子,受唱新詞譜《竹枝》。陌上花開歸緩緩,荊釵珈服兩相宜。

溷我卑棲水外村,天涯回首舊琴搏。西風鐵笛黃泥阪,夜月銀箏白下門。煙柳海橋留別夢,胭脂北地染新痕。浮萍大海終飄泊,羞向紅顏說顧恩!

逢山風引歎無緣,辜負箋天四十年。團扇畫梅成小影,繡裙簇蝶記遊仙……

子善道:“清豔得很。”子秀笑道:“我們今天做個催租客,打斷人家詩興了。”秋痕道:“他正不高興,恰好你來,和他談談罷。”林喜端上茶來,玉環裝著水煙。四人各說了近事。

子秀見上首掛著荷生集《座位》寫的一付聯對,是:

座列名香,文如滿月,家承清德,室有藏書。中間是心印的一幅畫梅橫披。橫披下貼兩紙色箋,便走近一瞧,見是七絕四道,款書“女弟子遊碗蘭呈草”。便向癡珠道“你那裏又收個會做詩的女弟子?”秋痕笑道:“不就是李太太?”子秀道:“不錯,他娘家姓遊。”子善也走過來看。因念道:

華燈九陌照玲瓏,掩映朝暾一色紅。最是太平真氣象,萬人如海日當中。

雕輪寶馬度紛紛,百和衣香昨夜薰。繡圍珠簾都不下,輕塵一任上烏雲。

揚簫吹暖遍長街,可有遊人拾墮釵?滿地香塵輕詩步,幾回珍重踏青鞋。

小幅泥金寫吉樣,十枝絳蠟照華堂。並門多少嬌兒女,但願家家福命長。

念畢,說道:“李太太也會做詩麼?”子善道:“幾見詩人的弟子不會做詩?”就掀著臥室簾子,見窗下兩盆水仙花,也自盛開壁上新掛一付聯,一幅山水的橫披,橫披下也粘一色箋。便踱進去,瞧著聯一邊款書“癡珠孝廉正腕”,一邊書“雁門杜夢仙學書”,句是:

誦十萬言,有詩書氣。

翔九千初,作逍遙遊。

當下子秀和癡珠都跟進來。子善道:“采秋竟會寫起大字,且有筆力,真是夙慧”子秀道:“不要說采秋,就秋痕不是大有慧根,怎麼幾個月工夫就會做詩呢?”癡珠道:“大約琴棋書畫,詩酒文詞,都要有點夙根才能學得來。你看采秋這幅畫,不更好麼?”子善、子秀瞧著那幅畫,是幅工畫山水,筆意卻極灑落,小楷款書“奉夫子命,為癡珠孝廉作,韓宅侍兒夢仙寫。”子善道:“這落款就也新鮮”旁有小楷一詩,是荷生題的,子秀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