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何處01(3 / 3)

司玲不吱聲,眼睛盯著電視屏幕,卻茫茫然不知放的是啥,心中依舊亂如麻團。

正在這時,電話鈴響了,司儀接過:“喂,誰?”

“小姨,我是小晨,媽媽在你家嗎?”

“哦,小晨呀,媽媽在這裏。怎麼?她沒跟你講呀?”

“在就好。小姨,讓她多在你家住幾天。我和爸吃食堂,很好。”

“讓你媽接電話吧?”

“算了,我要上自習了。”電話掛了,司儀無奈,望著司玲,同情地說:“你女兒很關心你呢。小晨已很懂事了。”

“還懂事呢!罵我到了更年期。”司玲一臉委屈。

司儀大笑:“更年期?嗯--說不定。”一臉壞笑。

司玲便回敬:你也好不了多少。

客廳裏便多了一些輕鬆氣氛。電視屏幕上正放《水滸傳》的片尾主題歌“路見不平一聲吼呀該出手時就出手。”司玲司儀就都跟著哼起來。

司玲在妹妹家住了一個星期,心中也有些掛念女兒。正欲等司儀下班回來告訴她自己準備回去。

“姐,告訴你一個消息,你的小姑子龔曉這次當上鎮長了,選上的。全縣就她一個女鎮長,說不定今後還有點出息呢,她比你小一歲,今年34吧?”司儀一放下包就說。

“哦,真是命!”司玲臉上沒什麼表情。

“你該打個電話祝賀一下呀!要不,幹脆請她來城裏聚一聚。”

司玲想想,說:好吧。我這就掛個電話去。

電話通了,龔曉在那邊說:“司玲,你在城裏怎麼住得安心?小晨來電話向我告狀了啊你知不知道?我哥累病了呢!”龔曉比司玲小一歲,一開始就叫不慣“嫂子”。

“他累病了關我什麼事?他該!你怎麼樣?春風得意呀!今晚有空嗎?叫個車來司儀這裏樂一樂,行不?”

龔曉有些猶豫,司玲說:“你不來我就準備走了,你若來我就多住一天陪你。”

“那好吧。我下午五點趕過去。”

司玲放了電話,大發感慨:你說,這人生真是命中注定不是?她龔曉當初成績還不如我,複習了兩年考不上,還是她哥為她弄了招幹指標,考了最後一名。現在可好了,十年媳婦熬成婆。婦幹也做過,團幹也做過,副鎮長副書記樣樣都過了一下癮,現在大筆一揮,就那兩個簽字能值幾百萬。人啊,真是說不來,她高中畢業生比你這個堂堂的重點大學畢業生還風光呢!

司儀笑笑:姐,人比人氣死人。我的同學現在有的出了一百多萬的作品成了專家呢,也有的出國成了大老板,從政的已做上了處級幹部了,隻有你在這裏時常不服氣我。我算什麼呢?在這樣的風氣中,我能潔身自好就算不錯了,就這麼平凡地過一生吧。

司儀在公安局政秘科從事材料抄寫打印工作,既無風餐露宿之勞頓,又有較為豐厚的收入。公安局的各個科室都有自己掙錢的門道。局裏的外債欠了六七百萬,可各科室仍是富得流油。個中竅門外界人是很不明白的。

工作之餘,司儀也寫一些散文,在縣報副刊上發表了不少,偶爾也見諸於市報副刊。本來學的是中文,改行到公安後,又利用業餘時間學起了法律,也學會了用電腦,時常還看些福爾摩斯,對刑偵工作倒很感興趣,幾次要求換個工種,可局領導就是不同意,說這裏更適合你呀!局機關這麼多總結、彙報、電文,離開了你還真不行呢!你說誰更適合這裏?

司儀便隻能安心在政秘科,從科員到副科長。就這麼平安而又平庸地活著。她有時也為此歎氣。

下午司儀照常上班,司玲買了些鹵菜,回來的路上經過長江路“紅葉商場”,又約上商場經理高中的同位洪葉一塊吃晚飯,洪葉聽說龔曉升了鎮長,高興地說“一定去,我帶葡萄酒去!”

司玲燒菜不行,勉強燒了幾個家常菜,拚幾樣鹵菜。天快完全黑下來,司念老要用手搶雞腿吃,被司玲笑著打了一下手,便縮回去安心看電 視。司玲望望窗外,嘀咕不已:這兩個人倒真是大忙人呐,一個鎮長一個經理,她們的時間值錢,我們的時間就不值錢了!

我愛閑適勝過愛其他。司儀一旁搭話,他們去挨家挨戶討稅款,抓女人結紮;幾天幾夜外出撥貨,連夜趕回來--這些你能勝任嗎?那苦你受得了?你別看洪葉,挺能幹的。即使龔曉,也百煉成鋼,越來越成熟了。你以為鎮長好當?批條子容易?

司儀,你不要老是頂我教訓我,我是‘今日鳳凰不如雞,有朝一日時運轉’,叫你看看我是誰。哼--司玲一臉不滿。

正說著門鈴響了。開門一看,洪葉背著小坤包騎了錢江125踏板式摩托,精神抖擻停在門外。

“嗬,大經理終於到了。”司儀正要掩門,遠處傳來招呼聲:“還關門呢,不要我了?”--龔曉提個小包匆匆而來。二人一同抬頭,齊聲說:恭賀龔鎮長!有請!--洪葉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式,很滑稽,趕出來的司玲大笑起來。

開飯羅!胖乎乎的司念迫不及待地喊,顧自拆了一聽芒果汁,邊喝邊啃肯德雞腿。

大家落座。一人一方。全為女人的宴席,喝酒在其次,象征性的,注意力全在聊天。

斟上青島白葡萄酒,大大咧咧的洪葉站起來,說:我提議大家共同幹這一杯,為恭賀新當選的龔鎮長,也祝願我們未來的龔縣長!我們這一群人,今後就全靠你了!

幾個人就都站起來,龔曉說:別別別,這樣就生份了,還是坐下來,隨便喝隨便聊。

領導發話,我就坐下。司玲半開玩笑邊說邊坐下,她總忘不了自己的“嫂子”身份,總覺站起來敬小姑的酒未免做作。

四個人邊吃邊聊,互相羨慕對方,抱怨自己。洪葉說自己當初若不是談戀愛了,也不會象今天這樣吃苦受累,而且還常常跟龜孫子似的,工商、稅務、質檢、防疫一個個求爺爺告奶奶,笑臉相迎。當然是看在“錢”的份上。當初要考上大學了,也會像司儀這樣,整天辦公室裏坐著,什麼也不用操心,多舒服。

司儀就笑:我舒服什麼?你自由自在,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一年四季做一種事,不願幹的也得幹,單調乏味有什麼意思?當初考取大學,高興得象什麼似的。誰知到頭來誰都不如。你看龔曉多風光。

唉喲!我的娘老子哎!原來都在眼紅我。我們換換行吧?你們知道我為跑一個項目磨破了多少鞋?為解決一個二女戶問題挨了多少罵?差點被人家打死了!農村基層工作哪是人做的?那麼多人等著你發工資,可農民口袋裏有錢嗎?他們許多人仍住土磚房,孩子仍上不起學,菜裏仍沒油。鄉鎮企業日漸不景氣。我們這些人夾在上級與百姓之間,難做人哪!龔曉無奈地苦笑。

看來還隻有我舒服點羅!司玲自嘲,那你們怎麼不都下崗,象我這樣?

三個人都一齊看她,半晌忽而都笑起來:確實,還是你好,誰都管不著。

司玲哭喪著臉,我可受不了這個日子。又不是一天兩天,還有大半生哪。

洪葉說,那你先到我這來幹些時候,看習慣不,怎麼樣?

站櫃台嗎?天天那樣,我可受不了。

采購你不熟悉情況 ,其他崗位都有合適的人。洪葉沒主意了。

一直靜聽的司儀說:姐,你願不願跑運輸,這行業能賺錢的。

運輸?我可開不來車。司玲搶著說。

哪要你自己開。請個司機,你在車上賣票收費,,很簡單的。

那--司玲不置可否。

這事比較適合。龔曉說,可以跑長途,長途能賺錢。最好買一輛中巴或是大客,辦牌照、買路牌完全由司儀負責,司儀在公安,內部人好辦事。

買車要多少錢?司玲問。

中巴四五萬能上路,大客10來萬吧。到南京上海的路牌很貴,也要10萬元左右。司儀說。

我哪來這麼多錢?司玲又泄氣了。

你先說你願不願幹?司儀問。

遲疑了一下,司玲終於點頭:好吧!我也改行。

吃完飯小坐時,司儀忽然說:雙休日怎麼過,龔曉?

龔曉說,我哪有什麼雙休日!鄉鎮幹部從沒過過雙休日。碰上什麼幹什麼。

司儀便歎惜:唉,你們也確實不容易。這個季節不應該忙嘛,秋收還早,也不能老是把弦繃得緊緊的,勞逸結合才行。

就是!我看我們來一次集體活動怎麼樣?洪葉饒有興趣地說。

唉呀,你怎麼老是思路狹窄?

那你有什麼高見?

旅遊去!費用我包了。洪葉一副大老板派頭。

我同意!司玲快樂地響應,回頭對龔曉說,你怎麼一年到頭抽不出兩天時間?工作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生活得更好嗎?

司儀也說:這樣好的機會可不能放棄。難得紅葉商場的總經理今日這麼大方。

好吧。龔曉終於點頭,我們就享受一下洪經理的破費。

要你鎮長點頭也真不易。洪葉說,這樣吧,是全家去,還是單個去?你們發言。

司玲搶著說:算了吧,要男人們跟著,我們幾個說話都不方便。

把孩子帶去吧。龔曉說,光幾個大人也沒味的。

那就定了。把孩子帶去。這個星期六早上6點出發。洪葉宣布。

哎,還不知往哪兒去呢。司儀說。

是往南還是往北?是爬山還是進城?由你們定。洪葉說。

我看還是進城吧。這個季節,我們都需要買點衣服,而且孩子跟著,去爬山,不把我們幾個累慘才怪呢。龔曉總是考慮得周密些。

那就去武漢。既有玩的也有買的,好不好?兩天也夠。洪葉常去武漢撥貨,但真正放鬆身心專門玩卻沒有。

大家一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