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傷害(1 / 1)

想到老師傅把符咒給我時的囑托,我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中午隻身去了畫室,將符咒用黑布裹了起來,然後中氣不足地喊道:顧師兄,如果你在,就出來吧,我有事想問你。

喊完後又期望著他別出現,一切都隻是我的幻覺,根本就沒有顧譯畫,根本就沒有老和尚,根本就沒有“媽媽”,我還是我,還是那個一窮二白的國畫學生,還是那個運氣好到爆棚的高考生,還是那個被母親棄如敝屣的小孩,還是那個隻是為了成為外公驕傲的而非常努力的小姑娘而已。

可是,他就那樣走出來,不留一點回旋的餘地,走進我的生命。

沒有想象中的陰風大作日月無光,甚至連蟬鳴都還是一樣的聒噪,他從畫中走出來,幹淨、優雅、帥氣,白衣蹁躚恰似謫仙,額角的碎發被等在窗外偷窺的微風撩起,黑色的眼珠上蒙了一層羞澀的茫然,輪廓像極了儒雅的顧教授,隻是五官更見精致,身板頎長,步子輕盈。

作為標準的90後女生,花癡是怎麼樣都必備的標簽,但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至於花癡到一隻帥到沒天理的靈魂或者通俗一點說,鬼的身上去。所以,我最直觀的反應就是:

“啊!鬼!”將手裏黑布裹著的護身符往他的方向一扔,以衝刺的速度向門外跑去。直到感覺陽台上的陽光熱辣辣地灼在我頭上,熱乎乎的,真真實實的,我才重新拾回理智:明明是我叫他出來的啊,我跑什麼?更何況我還有護身符呢,我有什麼可怕的。我摸摸自己口袋,護身符呢?

平順了呼吸,我又向畫室走回去,至少得找回護身符啊。

我幾乎是拖著步子,回到教室,教室裏空無一人,護身符從我裹著的黑布裏滑出來,黃燦燦地跌在桌腳,難道剛才我又看錯了?顧譯畫去哪兒了?

我把符咒重新裹在黑布裏,略略心虛地喊道:

“顧師兄,你在哪兒呢?顧譯畫,顧譯畫,你出來一下唄。”

回應我的,隻有幾扇木窗格被風吹動的吱呀聲和著窗外聲嘶力竭的蟬鳴。

仿佛就是我的幻想,顧譯畫消失得了無痕跡,隨著金蓮獎的臨近,我再無心思去找什麼顧譯畫,也沒什麼念頭去關心失去兒子的母親,我無能為力。

我隻是需要記得,我答應過外公,一定要成為他的驕傲。

以至於後來顧教授多次邀請我去他家裏,我都以學業繁忙為由婉拒,畢竟這是別人的家事,何況,我也再沒見過顧譯畫,不能了解事情的全貌,又何必去做著跳梁小醜般的好人,毫無意義。

周末,我獨自來到教室練一些基本功,剛到教室門口,就見到他了,是顧譯畫。我下意識摸了摸,好像忘了帶護身符。

他竟然又在翻我的畫紙,這人到底什麼毛病啊,就那麼喜歡翻別人東西嗎?

“你……到底找什麼呢?”我不喜歡別人動我的東西,因為真正屬於我的東西並不多,我想好好保護著。所以很明顯地口氣不善。

他的臉色蒼白,神情不像前兩次那樣神采奕奕。他居然又衝我笑,露出點綴著兩顆小虎牙的整齊潔白的牙齒,赤裸裸的美人計啊。“你來了?這次你沒戴你的那個黃紙條吧?”看他心有戚戚的樣子,我很誠實地搖了搖頭。

“我在找那副畫啊,《問君》還沒畫好呢,”說著話,手上也沒停,“沒畫完就始終在心裏擱著,你不來畫室我也出不來,你看到了嗎?”原來還在找那副畫呢,可是已經交給顧教授了啊,這人怎麼就隻知道惦記畫呢?

“交了啊,顧稱書老師要得急”我故意提起顧教授的名諱,觀察著他的神色。

“畫沒有畫完怎麼可以交呢?父親”他漂亮的眉頭向中間聚集“我是說顧老師肯定會生氣的。”

現在終於明白了,那副《問君》果然不是我的神來之筆,而是眼前這位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天才畫家畫的,怪不得顧教授看到就能失態成那樣,就能肯定我是唯一能安撫好師娘的人。“老師他可能都沒注意到沒畫完吧,他……”

話沒說完就遭到他的反駁,“不會的,父親是對畫作要求極為嚴苛的人”好吧,知父莫若子,的確如此,但對待他的學生這種嚴苛往往在他溫和儒雅的外表下消散,同學們也願意接受老師在課業要求上的嚴苛,忍受不了的可以選擇轉專業或者退學,反正每一屆80個國畫生中總要有十來個憑借家庭關係轉投其他專業的,退學倒是幾乎沒有。“他會生氣的。”

他說的是以前的顧教授吧,我聽學姐們的描述也是這樣,可是現在的顧教授哪裏還有半點嚴厲的樣子,雖然對課業的要求不減,但並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監督實踐,一些慕名而來的學生不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