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為他暗暗懸心，因為他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懂得“人情世故”的那一類，他像一棵立挺挺的大樹，大概隻能是別人的獵物，被捕獲，被石沉大海，被銷聲匿跡。
眾人在台下瘋狂地喊著“安可”，他卻昂起下巴環視了一圈為他癲狂的人群，揚起嘴角輕輕嘲諷，生生將所有人都看輕了，放下手中的麥克，轉身離開。
果然啊，好個驕傲倔強的美人，我喜歡。
可憐了我那禿頂的老板，上身亮片紫夾克下身橙黃七分短褲，不得不擦著額上的汗水上台去，點頭哈腰地向將要砸場的迷狂道歉，然後安排了一妖豔女郎穿著布料不足的內衣，跳起了鋼管舞，緩和著眾人的情緒。
聽到有人叫嚷著要添啤酒，我這才回過神來，急忙送過去。
阿波羅一號包房，倒算是熟客了，每次來都是七八個高大壯碩五大三粗的30上下的男子，每次來都是近百箱昂貴啤酒；每次來都是老板親自過來接待，在我們麵前的頤使氣指人模狗樣的德行完全卸下來，討好那幾位爺。
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麼來頭，我卻時時加了一份小心和機警，顯得乖巧卻又不故意討巧，多少聽到些暗麵，我都選擇自己躲遠遠的，畢竟，我隻是食物鏈的最低層，強出頭隻會連自己一起賠上去。所以每次送酒的差事都落在我頭上，偶爾他們喝醉了，會被占點小便宜，但我這樣的青梗菜身材也沒有吃太大的虧，當然他們給小費也像他們的身材，很大方，這是唯一的好處。
“金總，今天有什麼好貨啊？外麵在吵什麼？”為首的被尊稱為“秦哥”，40歲上下，一副彌勒身材在黑色西裝裏怎麼都鎖不住，擠得到處都是肉，偏偏長了一張李逵臉，還學韓範四六分的及耳短發，可是豔福不淺，每次來身邊都帶了或妖異或清純或惹火或冷豔的男子或者女子，時時伸手理理落下的劉海，自以為瀟灑。
“秦哥，今天有福啊，今天的絕對是個嫩雛，那漂亮的，地上絕對無啊，那嗓子好的啊，隻應天上有，剛才外麵的騷動就是因為他，隻是可能有些脾氣，但我相信在秦哥手裏還沒有教不好的雛兒，嘿嘿，怕是在床上，這聲兒會更好聽……”送完酒出門的時候，隻聽到老板向秦哥吹噓，然後就是一室哄笑。
他今天在劫難逃了吧？那個像樹一樣倔強的男人，那個美得不應世上有的男子，那個驕傲地仰著下巴走路的他。
果然，老板出來的時候，嘴角還殘留著諂笑，承諾道：
“放心，一定給您帶來，一定。”
轉過臉來，就換了一副麵具：
“怎麼？不想幹了，看你那傻樣，一副青梗菜身材，有你什麼事在這裏杵著。懂點事兒，不該你管的別管，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我隻好遠遠離開包廂，重新紮入在虛華中躁動掙紮的人群，縮在我的“無能為力”裏，求一身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