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什麼?”
“我也想出家……”她的臉漲紅了。
“為什麼?”
“慈悲為懷,我喜歡這個地方,喜歡您。”
“是不是因為家裏太困難了?”
芳梅娟沒有回答。
白薇摸著她的頭說:“我要是有個女兒,也比你小不了幾歲,我挺喜歡你,你不用出家,就留在寺裏,幫助做做飯,收拾一下房間和寺院。”
“太好了,法師您答應了。”芳梅娟快話地挎著白薇的胳膊。
從此,芳梅娟留宿寺中。
時光飛逝,轉眼過了幾年,在這期間白薇經常外出,有時幾天,幾個月才回寺院,芳梅娟與白薇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以後索性認白薇為幹媽。白薇每次從寺外歸來都給芳梅娟帶來一些佳肴,都是芳梅娟最喜歡吃的酸棗糕、杏幹、蘋果幹等食品。
一天夜裏,白薇把睡夢中的芳梅娟叫醒,睡眼惺忪的芳梅娟問:“幹媽,有事嗎?”
白薇問:“幹媽好嗎?”
芳梅娟點點頭,“天底下幹媽最好。”
白薇又問:“幹媽如果有困難,你能為幹媽排除困難嗎?”
“能。”
“幹媽知道你恨共產黨,你的父親是被他們打死的,現在撤退到台灣的蔣總統準備反攻大陸,收複失地,你能為此出為嗎?”
芳梅娟說:“共產黨的勢太大了,蔣介石有那麼大的力量嗎?”
白薇肯定的點點頭,“有美國人的支持,中共和蘇共又鬧翻了,收複失地,指日可待。”
“我能做什麼?”
“我首先要發展你為梅花黨員。”
“梅花黨,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
白薇向她講述了梅花黨的來龍去脈,梅花黨的目標、紀律和有關黨規。
芳梅娟對此感到神秘,說:“我願意參加梅花黨。”
白薇說:“從今天起你就是一名梅花黨黨員,你和我單線聯係,你擔任我的助理。”
“幹媽在梅花黨內是什麼職務?”
“梅花黨大陸總部主任,梅花黨總聯絡人,我還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我的身上刻有梅花黨唯一的梅花聯絡圖。”
“我經常看到幹媽洗澡,您身上什麼也沒有呀。”
白薇嚴肅的說:“這幅梅花圖隻有用一種特殊的藥水塗抹才能顯現。這種藥水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研製出來的。”
“那這種藥水到哪裏才弄到呢?”
“在北京一個3號特工手裏。”
白薇停頓了一下,又說:“這是黨內的最高機密,你千萬不要泄露出去,因為你是我的女兒,我信任你。……”說著,白薇手一揚,一支飛鏢飛向窗戶。
隻聽一聲慘叫。
芳梅娟隨白薇衝出門外,隻見窗戶外的地上躺著一個中年男人,黑衣黑褲,帶著黑色麵巾,胸口“咕嘟咕嘟”冒著鮮血。
白薇望了望這具男屍,說:“也不知他是哪裏派來的?看來這寺院不是久留之地,快幫我把這具屍體埋了。”
芳梅娟連忙找來鐵鍬,兩個人拖著那具男屍來到後院,挖了一個坑,將屍體埋了。
芳梅娟隨白薇回到房內,白薇又小聲說:“娟子。”她的聲音充滿了柔媚。
“記住,如果幹媽以後遇到不測風雲……”
“幹媽,別這樣說……”芳梅娟的聲音有些發顫兒,眼淚差點滴了下來。
“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雲。如果發生了那種情況,你一定要把幹媽的人皮剝下來……”
“幹媽,您別這樣說,我好害怕……”芳梅娟的眼淚像珠子一般淌了下來,淌到白薇的手上。
“娟子,幹咱們這一行,生死置之度外。人死如燈滅。”
芳梅娟點點頭,“幹媽,我明白。我不怕死,我不希望您死。”
“我說是萬一,幹媽的人皮就是梅花圖,這是咱們梅花黨的最高機密,這張人皮不能落在共產黨的手裏,否則,前功盡棄,一江春水付諸東流,全軍覆滅。你拿到這張人皮一定要藏好,在適當時機會有人找你接頭,我把暗語告訴你……”說著,她附在芳梅娟的耳邊說了一番。
芳梅娟點頭記牢。
白薇又說下去:“共產黨是我們的對頭,真該千刀萬剮,隻有一個人你要是遇見不能殺……”
“他是誰呢?”
“他的名字叫龍飛……”
“龍飛?”
白薇點點頭,“我跟他有一段悲壯的令人難以忘懷的故事……他是我的初戀情人,刻骨銘心,錯綜複雜,唉,人生就是這樣莫名其妙!……”
“龍飛是什麼人?”
“共產黨諜招部門的負責人,共產黨稱他為中共第一神探。”
“中共第一神探?”
白薇點點頭,然後俯下身拉開了大衣櫃旁邊的一隻皮箱,她用鑰匙開了皮箱上的銅鎖,一把鏽跡斑斑的銅鎖。皮箱內有衣物,其中有幾件漂亮的舊旗袍,白薇從旗袍底下摸索出一個泛黃了的小相簿,她打開相簿:第一幅是一個女嬰的照片,已然泛黃,相皮剝落。
“這就是出生一個月的我。”她自豪地說。
第二幅照片是一個姿容煥發婷婷玉立的美麗少女,頭發上係著蝴蝶結。
“這是我的少女時代。”
第三幅照片是一個威嚴的老者,身穿藍布長袍,手裏墊著一柄低扇,兩隻眼睛深邃泛光,炯炯有神。
“這是我的父親白敬齋。他現在台灣,已經很老了。”
第四幅照片是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穿著旗袍,燙著時髦的發型,一臉的狐媚氣。
“這是我的生母蔡若媚,她的軍銜是少將,飄忽不定。”
“飄忽不定?”芳梅娟疑惑的問,如墮雲裏。
“對,她就像一朵雲,飄忽不定。她有我的時候,就在雲裏。當時她和父親在峨眉山遊玩,在洗象池喝得酩酊大醉,在山坡上瘋狂作愛,懷上了我。生我的時候在黃山鼇魚嘴,她個性執拗,挺著大肚子,非要坐滑杆遊黃山,結果在鼇魚嘴我破洞而出……”
“好浪漫!”芳梅娟嘖嘖讚歎。
第五幅照片是在南京玄武湖遊船上,白薇正與一個英俊男子劃舟,那男子身穿白色襯衫,風度優雅,氣度超然。
“這個男人就是龍飛,我的大學同桌同學……”白薇睜大眼睛,眼睛有些濕潤。
“真是有緣對麵不相識啊!我和他,兩黨對峙,階級各異,拔劍張弩,搏殺不已!真是不可思議啊!”
芳梅娟看到她不忍看下去,徐徐地合上相簿,怔怔地立在那裏,呆若木雞。
“幹媽,您也在我身上繡一朵梅花吧。”芳梅娟推了推她。
過了一會兒,白薇仿佛才從很遠的回憶中清醒過來,回歸現實。
“娟子,繡在哪裏呢?”
芳梅娟俏皮地解開襯衫,解開胸罩,露出白白的發育良好的奶子,“就在這上麵繡吧。”
白薇拿出工具,用繡針輕輕地貼住她隆起的左乳,小心地繡了一朵小梅花。
芳梅娟輕輕地揉著這朵俏麗的小梅花,開心地笑了。
以後,白薇帶著她離開了那座寺院,她們碾轉各地,有時棲身深山老林之中,有時隱匿在深宅空院,神出鬼沒,飄泊江湖。
這一年春天,芳梅娟隨白薇來到了北京,在東城糧錢胡同13號宅院紮下了根。
白薇說:“虎穴餘生,虎穴其實是最安全的,何況北京是中共的巢穴,北京城裏的一舉一動都會震動整個世界!”
芳梅娟在糧錢胡同13號落戶後住在二樓,白薇住在三樓,白薇平時神出鬼沒很少在三樓居住,芳梅娟覺得她在北京還有住處。
雖然白薇很少在三樓居住,但是芳梅娟是個愛幹淨的人,每隔個十幾天就為白薇的住處清掃一次,順便洗床單、枕巾。令她奇怪的是白薇用過的枕巾、床單都非常幹淨,這令她不解。
一天夜裏,芳梅娟被野貓的叫聲驚醒,於是翻身下床,一時尿急,披了一件衣服到後園上廁所。剛拐過假山,她隻見一道白影閃了一下。
莫非有生人進園了?
她有些發怵,大聲問道:“誰?”
無人應答。
她拿著手電筒胡亂晃了一了陣兒,天黑如墨汁,隻有光禿禿的假山、閑亭和冷瑟瑟的樹木,沒有發現人跡。
芳梅娟連喊了幾聲,沒有人回聲。她不敢再上那黑漆漆的廁所,於是折回假山,望望四下無人,便蹲了下來,褪下褲子,悄無聲息地小解。
小解完畢,她慌忙起身,一溜煙溜回那座小樓,隻見客廳的沙發上坐著兩個女人,一個是白薇,她穿著一件寶藍色旗袍,笑吟吟地叼著一支香煙。另一個是位老婦人,少說也有七十來歲,滿臉皺紋,滿目滄桑,駝著背,拄著一個拐杖,也叼著一支香煙。兩個女人聊得十分快活。
“娟子,又起夜了,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妹妹白蕾。”白薇一見芳梅娟,熱情地招呼道。
芳梅娟一聽,愣了。
這個老婦人老態龍鍾,怎麼會是白薇的妹妹?
老婦人朝她笑了笑,點了點頭。
白薇對老婦人說:“這是我的幹女兒芳梅娟,小名娟子。”
芳梅娟怔在那裏,望著老婦人,顯然不知所措。
白薇歎了一口氣,“我們姐妹多年未見,今晚她就住在這裏,明天一早就走,就住在三樓我那個房間吧,今晚我就住在你屋裏。”
芳梅娟大氣不敢喘一口,點了點頭,說:“我給小姨燒咖啡去。”說完上樓去了。
芳梅娟拿著咖啡下樓時,正見白薇和白蕾姐妹倆聊得正熱乎。
芳梅娟為她們各自沏了一杯熱咖啡,咖啡的香氣彌漫開來,在空氣間盤旋。
白蕾說:“聞到這咖啡,使我想到法國的巴黎,我以為在共產黨統治下的中國,到處是窮鬼們的汗臭味呢!”
白薇吐了一口煙圈,說:“人家興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現在無產階級也住上了洋房,坐上了汽車,資產階級被掃地出門了。”
芳梅娟坐在白蕾的對麵,兩隻大眼睛緊緊盯著白蕾的臉龐。
“幹媽,小姨的輩份是不是比你小呀?”
白薇一聽,“噗嗤”一聲笑了,“娟子,這和輩份沒有什麼關係,她就是我親妹妹,人家可是一個靚女呢!”
白蕾一揚手,唰地揭掉了麵皮,露出白皙柔潤的臉蛋,一挺胸脯,佳人姿容曆曆在目。
芳梅娟驚呆了。
白薇笑道:“這就是奇跡,梅花黨什麼奇跡也能創造出來!”
白薇又吸一口煙,問芳梅娟:“最近沒有生人到這個院子裏來吧?”
芳梅娟搖搖頭,“附近都說這院裏鬧鬼,沒有人敢到這裏來。可是剛才我到後園上廁所,看到有個人影一閃……”
“是人嗎?”白薇緊張地問。
芳梅娟點點頭,“好像是人,好像還是個穿白衣服的女人……”
白薇說:“你越說越玄乎了。”
白蕾說:“這是咱們當年的一個據點,莫非黃飛虎也派人來了?”
芳梅娟說:“我琢磨著,這個宅院裏有地穴。”
“地穴?”白蕾聽了,若有所思。
又敘了一會兒,白蕾說明早還要趕路,已有些疲憊,上樓歇息去了。
白薇隨芳梅娟上了二樓,來到芳梅娟的臥房,白薇扯了條毛巾到浴室去洗浴。芳梅娟又從衣櫃裏抱出一床新被子放在床的一側。
一忽兒,白薇披著毛巾抱著旗袍進了屋。
“水還挺熱,我讓白蕾也泡個澡。”白薇說著把旗袍搭在椅背上。
白薇從大衣櫃下麵的抽屜裏揀了芳梅娟的一條內褲和一副乳罩,笑著說:“我隻有張冠李戴,用女兒的了。”
芳梅娟說:“幹媽真有眼光,把我最喜歡的穿戴挑走了。”
“好女兒,別心疼,以後幹媽給你買最好的。”
“幹媽隨便用,女兒不心疼。”
白薇穿戴完,在鏡子前又欣黨了一番自己,然後鑽進了被窩。
芳梅娟脫下衣服和褲子也鑽入了被窩,然後把燈滅了。
屋內一片漆黑。
“娟子。”一忽兒,白薇叫她。
“嗯。”芳梅娟轉過身,她能聞到白薇香甜的呼吸。
“你有時一個人守著這麼老的一個宅子,害怕嗎?”
“怕什麼?野貓、黃鼠狼,還是鬼?”
“共產黨,我說的是他們。”
“不害怕,燈下黑。”
“真是我的好女兒……”
“幹媽,我問您,您是不是在北京城裏還有住處?”
“娟子,這是黨的機密,黨有紀律,你是不該問的。”
一陣沉默。
白薇歎了一口氣。
“幹媽,您為什麼歎氣?”
“幹媽的歲數越來越大了,來去匆匆,歲月如白駒過隙,幹媽感到越來越寂寞,越來越孤獨。”
芳梅娟在黑暗中似乎能看到白薇的眼睛,在皎潔的月光映照下,她美麗憂鬱的大眼睛裏閃爍著晶瑩的淚花。
“大俠的內心往往是孤獨的。”
“娟子,你怕死嗎?”
芳梅娟思忖了一會兒,說:“我從來沒有想到死,我怕失掉尊嚴。”
“如果有一天你被你不愛的人強暴了,你會死嗎?”
芳梅娟搖了搖頭,“我不會死,但我會痛苦,痛苦得心裏會淌淚。我會為愛去死,愛情是偉大的,神聖的,我會為愛殉身……”
她愈說愈激動,身體在顫抖,被子在顫抖,整個床都在顫抖。
“你真是一個烈性女子。漂亮的女兒是一座廟宇,朝佛的男人不少,但真正信佛的沒有幾個人。賢慧的女人像一個洗盆,男人越越洗越舒適。智慧的女人像一本書,每次讀完都有新的收獲。娟子,你是什麼樣的女人?”
芳梅娟悠悠地呼了一口氣,“我既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又是一個賢慧的女人,更是一個智慧的女人!”
白薇從被窩裏伸出一隻手,捶打著芳梅娟,連聲說:“你這個小狐仙,什麼好處都讓你給占了。”
這時,樓道內傳來腳步聲。
腳步聲很輕。
門悠悠開了。
白蕾穿著白薇平時穿的月白色綴有梅花的睡袍出現在門口。
“剛才宅子內來了生人。”她說。
“是什麼人?”
白薇一躍而起,迅速穿著旗袍。
“不像是公安,是個小女子,身手極快,穿著黑衣服,使一手飛刀。”
“在哪裏出現的?”
“後花園,我剛才去上廁所,正好和她打了一個照麵。”
白薇穿戴停當,對白蕾說:“此地不可久留,你我快撤!娟子留下來,再看看動靜。”
白蕾點點頭,“我去收拾東西。”
“把你的麵皮戴上。”白薇望著白蕾走出房間,俯身來到芳梅娟身邊,說:“娟子,不用怕,你的身份沒有暴露。很可能是黃飛虎的人聞著味兒來了,她們是想要我身上的梅花圖。記住,如果這裏你待不住,可以到恭王府後花園的蝠廳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