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言心的感冒好了以後,人的精神卻是差了下去,病好後的狀態要比之前差很多。她本就話不多,現在坐在工作室裏,如果沒有工作,她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知在想什麼,偶爾別人與她說話,她才回過神,回答兩句。以前在辦公室裏,她有時還會和方雅菲這些相熟的同事主動交談,現在差不多回到了她剛來學校的時候了。
寧言心走神的時候很多,大多數都是沉默不語,除了工作中,她的狀態無異,隻要一從陶藝室裏出來,人就的氣質就差了下來。
大概睡的也不好,近日眼瞼下方甚至有了淡淡的黑眼圈,臉色蒼白,襯得人越發疲憊。
是的,疲憊。
寧言心現在就是這個狀態。她晚上開始做各種各樣的噩夢。夢到紀江渾身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伸出蒼白削瘦的手,虛弱的說:“言心,我好疼……”
言心,我好疼。
寧言心心髒處尖銳的疼,好像回到九年前那段絕望而黑暗的時間。她哭著抱著紀江,絕望的喊他:“阿江,阿江……”
紀江剛做完穿刺,整個後背都濕透了。他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顴骨高高的突起,眼神疲憊無力。他卻摟著寧言心的肩膀,輕聲說:“言心,我不疼。”
言心,我不疼。
不疼嗎?
怎麼會不疼。寧言心在夢裏哭的幾乎要喘不上氣。夢裏的紀江固執的伸著手,露出與現實中完全相反的表情。他臉上掛著依賴而無助的神色,對她說:“言心,救救我,我好疼……”
怎麼辦,怎麼辦?
寧言心慌亂無助,隻得徒勞的抱住他落淚。
最後,少年的身影漸漸消失,一轉眼,他便死在了自己的懷裏,手掌還緊緊握著寧言心的手。
寧言心一遍遍的在夢中哭醒,一遍遍的重複夢到這些場景。
她的生活好像突然就回到了紀江死後那半年,除了上課學習,她吃的極少,睡眠極差,高考過後便在考場外暈了過去。寧家父母以為她因為高考的事壓力大,看過心理醫生,帶出去旅遊散心,寧言心仍舊沒有好轉。
高考結束後,她也沒有出去和朋友玩。整日整日的呆在家裏,也不知在自己房間做什麼。後來上了大學後,人才慢慢好轉。寧家父母這才放下心來。
寧言心恍恍惚惚,深夜從噩夢中驚醒後,她便一遍遍的回憶十天前見到的那個背影。
那個人,有著和紀江極為相似的側臉。寧言心愛了紀江十一年,從青春年少,到現在二十七歲,她愛了十一年,想了十一年。那是她這一生中的最愛,是她懵懂年少時的愛人,一直刻在心裏十一年。
寧言心從來不知道自己這樣愛紀江,隻是在紀江死後的兩年裏,她甚至對人生沒了希望,一切都是黑暗的。此後拒絕所有的追求者,任何一個人,都比不上她心裏的那個人。
她忘不了,忘不了那段感情。
紀江死後的一段時間,寧言心每晚夢裏夢到的都是他還活著,他們從高中畢業到大學畢業,一起攜手走進婚姻殿堂,無比幸福,無比美滿。
寧言心覺得自己心裏大概生病了,才會一直固執的不相信戀人死去的事實。
紀江在她心裏存在了十一年,她對那張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細節都熟悉至極。她不會認錯,那就是紀江。
寧言心甚至有些病態,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紀江回來了,他終於回來找她了。她要去找他。
除了工作,寧言心其他的時間全在外麵。早上她出門很早,晚上又回來的很晚。寧父寧母一天大概也隻有等到晚上很晚,才能和女兒見一麵。寧言心不言不語,寧父寧母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寧言心精神不好,每天想的都是找到紀江。她日日在街上搜尋,卻始終沒有再次遇到。仿佛那天的場景是一場夢,她從未見到過那張臉。
寧言心變的低沉起來,也時常走神。
周六下午,方雅菲和兩個相熟的同事約寧言心出來喝下午茶。寧言心最近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她們便想拉她出來散散心。
寧言心不想出去,但拗不過方雅菲一個早上十幾通電話的打過來,最終穿好衣服去赴約了。
到了咖啡廳,幾個同事都已經在那兒了。寧言心走過去,大家相互打招呼,便坐下。
除了方雅菲,還有兩個女同事,一個叫於媛媛,一個叫白薇。他們幾個年紀相仿,所以在學校裏比較玩得來。
寧言心坐下後就不知道說什麼了,以前她是有心想融合進去,才會努力融入,迎合大家的話題。但現在……她的心情實在算不上好,便安靜的坐在那裏,大家問她時,才會回答。
街上行人行色匆匆,方雅菲和白薇她們都是愛玩的人,沒一會兒就聊起時尚和男人的話題。寧言心神情微怔,望著窗外發呆。
耳邊是朋友們的說笑聲,另一邊是窗外無聲的冬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