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飛又走進金陵雪的房間,打開電燈,屋內也皆是塵土。他靜靜地坐在床上,左右環顧,忽然發現臥室的西北角有幾塊木板上沒有塵土。他感到十分奇怪,於是來到那幾塊沒有塵土的木板前,仔細端詳,覺得蹺蹊,於是找來鐵鍬,撬開地板,發現下麵有一個洞口,也就一尺多高。他打著手電筒往裏一照,是個甬道。於是爬了進去,裏麵愈走愈寬;走了約有20多米,撞到一塊木板上,推開木板,隻見是一個廚房的灶台。
龍飛走出廚房,見旁邊有個木梯,直通二樓,想起這是與楚家為鄰的那座小閣樓,也就是金陵梅與看倉庫的劉二嘎私通之地。
龍飛躡手躡腳走上樓,隻見屋內亮著燈,床上被褥淩亂,梳妝台前雜物狼籍,並無一人。
龍飛正在疑惑,隻見屋角的小門開了,浴室走出一個風姿綽約的年輕女人,僅穿著肉色內褲,粉紅色短衫。
這個女人正是白薇。
龍飛刷地拔出手槍,將槍口對準白薇的胸膛。
\"老同學,久違了,咱們想不到在這裏見麵……\"
白薇怔了一下,她決不會想到這時會冒出一個不速之客,而且這個不速之客正是龍飛。
\"你找錯人了吧?\"她驚奇地打量著龍飛。
\"你不要演戲了。\"
\"我可要報警了。\"她說,兩道烏黑的眉毛齊刷刷豎起來,亮閃閃的雙眼裏射出冰冷的目光。
她下意識地用手攏了攏淩亂的頭發。
\"你的身上有梅花圖!\"龍飛厲聲喝道。
白薇放蕩地撩起粉紅色圓領衫,就勢將它脫了下來,扭動著豐腴白皙的身體,叫道:\"我從來不文身,同誌,你認錯人了!……\"
以後,就是剛才蔡若媚上樓梯時看到的那一幕情景。
南露簡單地對龍飛講述了她深入半山寺遇到蔡若媚和白薔的情況。
龍飛說:\"半山寺是梅花黨的一個據點,應該趕快去搜查,那門迫擊炮在特務手裏更是凶多吉少。應該趕快通知路明,派人前去搜查!\"
\"剛才那個女人是白薇嗎?\"
龍飛聽了,搖搖頭,\"她不是白薇,是白薇的妹妹白蕾。白蕾經過整容與白薇基本相似,看來,金陵雪不是白薇,很可能是白蕾。這麼長時間,我一直走入誤區。\"
\"那白薇呢?\"南露睜著一雙稚氣未脫的大眼睛問龍飛。
龍飛說:\"現在不是討論這一問題的時候,我們應該趕快搜查這個小閣樓;也可能她們姐倆都來了,在演雙簧戲。\"
龍飛找來鐵鍬,在樓上樓下敲打著,可是一無所獲。
龍飛又帶南露來到院裏,這個小院隻有七十多平方米,中央有一棵梧桐樹,牆角栽著幾株牡丹。龍飛忽然發現栽培牡丹的土壤呈現兩種不同的顏色;他急忙用鐵鍬去刨那些牡丹,刨著刨著,發現了一眼水井,有一個井蓋。他打開小井蓋,秘密終於發現了。
原來小井裏藏著炸藥!
這些炸藥正是梅花黨人從劉二嘎看管的倉庫裏盜取的炸藥,這些炸藥也是特務們用來炸毀毛澤東專列的炸藥!
龍飛大喜過望,他激動地握了一下南露的雙手。
南露的臉色飛紅,一閃即逝。
\"你幹得真好!\"龍飛嘖嘖稱讚。
南露的臉上綻開笑容,像一朵綻開的牡丹花。
\"其實是你幹得真好!\"
南露笑了。
龍飛讓南露看守炸藥,他立即回市公安局彙報,通知局裏來人接她,並叫路明帶人去搜查半山寺。
路明帶著公安人員突襲半山寺,並未發現一人,隻發現那個年輕尼姑的屍體。
路明來到蔡若媚和南露交談的那間僧房,發現了那個地道,於是率先衝進地道,幾個公安人員也持槍衝了進去。
地道裏漆黑一團,潮濕,充滿了黴味。
路明摸黑往前走,地道有一米多高,可以容納兩個人並行。
他們終於走進一間暗室,隻有十幾平方米,有一個土炕,一張木桌,兩個板凳,桌上有一盞油燈,煙灰缸裏漂著餘燼。
路明端詳著暗室,尋覓著有價值的線索。
左邊仍舊是一條暗道,一個公安人員沿著那條暗道往裏走。
路明招呼道:\"小心!\"話音未落,\"轟\"的一聲巨響,硝煙飄散開來,氣浪把路明和另外兩個公安人員掀翻在地。
原來是那個公安人員踩中了地雷。
硝煙過後,路明衝進另一條暗道,發現那個公安人員躺在血泊之中,一條腿也炸飛了。
路明發現上麵透出一大片光亮,於是攀了上去;他舉目一望,原來這是一片墳地,他所在的地方正是一個碩大的墳頭。
路明跳了上去,隻見旁邊有一墓碑,上書:白養浩父親大人之墓。
路明不知這墓主是何人,墓碑後麵鐫刻的銘文,由於是黑夜,也看不真切。其實這是白家墓地,白養浩是白敬齋的祖父,即白薇的曾祖父。
路明頗感納悶,這裏既有墓碑,又築有墳頭,但是卻沒有棺木和屍首,令人奇怪。
那幾個公安人員也躍了上來。
路明令他們四下搜索。
芳草萋萋,有的野草有一米高,墳頭接連,層層疊疊,偶爾傳來幾聲野烏鴉的哀鳴。
淒淒月下,路明聽到附近有水響,並且感到有一股股濕氣撲麵而來。
\"附近一定有河或者泉水。\"路明一邊說著一邊覓蹤而去。
\"處長,小心埋伏!\"一個公安人員提醒他道。
\"不會有埋伏,因為剛才一聲轟炸,已經驚了魂了。\"路明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前行。
路明不小心踩翻了一個酒壇,壇內的酒水淌了出來,弄濕了他的皮鞋。清明時節,這裏肯定哀聲四起,白幡飄動。
路明又往前走,終於發現有一條小河,河水靜靜地淌著,水麵上飄起一股股白煙。
這時,路明發現一件飄浮物,粉紅色,那飄浮物慢慢移到岸邊,正巧在路明站立之處。路明抓住那飄浮物,在月光下一瞧,原來是一條女人穿的內褲。奇怪的是,這條內褲比較幹淨,沒有汙跡,而且有淡淡的香氣。
奇怪,如果這是路人的棄物,不會這般幹淨。如果是死者所穿,也不會這麼整潔。
驀地,路明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河下是不是另有去處?
這是一條神秘的河。想到這裏,路明脫下衣服,僅剩一條短褲。其他的公安人員看呆了。
一個公安人員問:\"處長,你要幹什麼?半夜天涼。\"
\"我下去看看,你們在岸上守著。\"
路明找出一個塑料袋,把手槍裝在裏麵,紮好口,叼在嘴上,一個猛子紮入水中。
水涼絲絲的,路明水性極好,他遊了一程,發現山壁後麵是一個人們視角不及的地方,在河麵上一尺處有一個石洞,石洞被茅草遮掩著。
路明遊到洞口,爬了上去,撥開草叢,走進石洞,洞內幽深,沿著石徑走下去,隻見有一張石床,床上有被褥,潮濕不堪。旁邊有燃燒的餘燼,上麵有一鐵鉤,掛著羊肉等燒烤物。
路明驚喜地發現一端地上立著一門迫擊炮,旁邊有一箱迫擊炮彈。
他發狂地抱起這門迫擊炮,日本造,長期被黃油浸泡,油膩膩的。
路明放下迫擊炮,忽然發現前麵不遠有一雙發亮的眼睛,閃閃發光。
路明在黑暗中看到這雙眼睛,有些恐怖。
\"你是誰?!舉起手來!\"他大聲喝道。
那雙眼睛一動不動,閃著光。
路明拿好槍,對準那雙眼睛……
突然,那雙眼睛動了,飛快地往前躍動,一個黑乎乎的怪物撲了上來……
\"砰,砰……\"路明手中的槍響了。
那雙眼睛不見了。
槍聲驚飛了許多小鳥,擊碎了它的棲息的夢。
路明走上前,發現是一隻碩大的黑色野狗。
這是一隻被人割斷聲帶的黑狗。
往前走,挑著一根竹竿,上麵掛著女人穿的衣物。
又往前走,路明發現三個油黑的棺木,兩側的棺木短半尺。
路明費力地撬起中間的棺木,一股腐臭撲鼻而來,棺內躺著一個身穿綾羅綢緞的男性老者,雙目微閉,麵容紅潤,五尺身材,兩側堆著珍珠瑪瑙,翡翠白玉,銀元鈔票。一忽兒,老者麵容變黑,身上穿的絲綢衣服也慢慢褪去……
路明見狀大驚,急忙蓋上棺蓋。
路明又去揭開右側的棺蓋,隻見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小腳少婦,麵容嬌好,氣色紅潤,雙目圓睜,含情脈脈,身上穿著薄如蟬翼的旗袍,三寸金蓮翹立著。左手纖纖玉腕掛著一串閃閃發光的白珍珠……
驀地,少婦臉色泛黑,身上的衣物也飄飄悠悠地褪去,由奶油色漸漸變為烏黑,逐漸變為一具木乃伊……
路明急忙關上棺蓋。
他又打開老者棺木左側棺木的棺蓋。
他大吃一驚。
原來棺內堆滿了梅花,這些梅花裏三層外三層,麻麻匝匝,剛放進時,肯定是幽香一片,紅淒淒動人,可是如今已成為一堆腐花。
路明用手在梅花叢中摸索,終於摸索到一柄鑲有梅花劍柄的中正劍。
這中正劍也就一尺長,是純金鑄成,劍柄上有蔣介石手書\"中正\"兩個鎦金隸書小字。
路明把這柄中正劍拿在手中。
路明又躍入水中,摸索著來到岸邊,躍上岸。
奇怪,守在岸上的那些公安人員蹤跡全無。
路明有些納悶。
墓地一片沉寂。
他懷疑自己上岸上錯了地方,於是沿岸來回走了半裏,還是沒有見到那些同事。
幾天後。
毛澤東專列終於從北京出發,途經濟南、徐州;沿途,毛澤東會見了地方的黨政軍領導人,並作了重要指示。
毛澤東專列就要抵達南京城了。
南京,自古是帝王之鄉,朝代更迭,虎踞龍盤,憑險天下,各家必爭之地。
大江東去,千古風流人物。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
這是初春的一個夜晚。
南京人民沉浸在秦淮河的花雨之中。
鐵路橋旁,一個身穿鐵路製的工人正吃力扳道岔,他雖然十幾年日日夜夜都要來這裏巡視,但是今晚他的神情有些異樣,動作顯得十分緊張。
一支烏黑的槍口抵住了他的後腰。
\"孫富貴,你被捕了!\"
一聲吆喝,驚得他放下了工具,跌倒在鐵路上……
毛澤東的專列疾駛而來,裹挾著一股強勁的東風,然後徐徐地在郊野一個小站停下來。
車站上有三十多人,其中有當地黨政軍的負責人。有一個班的警衛戰士,還有幾個安全部門的便衣人員,龍飛也在其中。
中央辦公廳主任汪東興身穿藍色中山裝首先走了下來。
龍飛走上前,與他耳語了幾句,然後上了專列。
龍飛向車後走去。
他發現有個女服務員戴著一個口罩,一閃不見了。
他走上前,發現她正進入衛生間。
龍飛敲敲門。
沒有動靜。
他於是撬門,隻見衛生間內空無一人。
龍飛經過巡查,發現有幾個扶手濕濕的。他推開車窗。正巧有一隻飛鳥飛過,他一手捉住飛鳥,在扶手上抹了抹;飛鳥撲騰幾下翅膀,一動不動了。
有人在扶手上塗抹了烈性毒藥。
他對迎麵走來的一個負責警衛的領導人說:\"扶手有毒,必須進行緊急消毒處理。毛主席應該換乘另外的列車。\"
那人點點頭,離他而去。
龍飛下了專列,站立在歡迎的行列裏。
他在秘密注視前來迎站的人們。
龍飛發現一個身穿軍裝的中年人有點局促不安,他的額頭不斷冒汗。
他急忙來到那個男人的身後。
毛主席紅光滿麵,神采奕奕走下專列。
那個軍人從皮包裏拿出一個照相機。
他提起了照相機。
他的雙手在顫抖……
龍飛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照相機。
那軍人驚慌失措,嘴一歪,軟綿綿倒下了……
他咬了藏在假牙裏的毒囊。
龍飛拆開照相機,照相機內藏有一支袖珍式無聲手槍。
毛主席微笑著與地方黨政軍負責人逐一握手。
毛主席也看到了龍飛,他親切地與龍飛握手。
龍飛覺得毛主席的大手暖烘烘的,這種暖意一下透到心裏。
毛主席朝他微笑。
龍飛也朝毛主席憨笑著。
一位軍隊負責人走過來對毛主席說:\"他就是反特英雄龍飛同誌。\"
毛主席聽了,雙目炯炯,仔細打量著龍飛,風趣地說:\"噢,第一神探,龍飛,中國龍,靠自己的力量騰空而飛了……\"
龍飛聽了,仍舊憨憨地笑著。
他一生還沒有這麼快樂過。
1972年仲冬完稿於北京
2007年初夏修改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