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鮑國恩與歸元傾心吐膽,說話投機。說到止怕欽差害不了,山寨奪不回來,那歸元登時呆在一旁,一言不發。國恩道:"賢弟,你怎麼發起愣來了?難道我說的不是麼?"歸元歎了一口氣,道:"老哥哥,你何嚐說錯!我發愣的緣故並不為此,為的是我想既做了一個人,不能成家立業,也就有愧;何況身陷在這不僧不俗所在,做得是些傷天害理的勾當,將來不知如何下場。萬一被官兵殺死,身首異處,還落個強盜之名,死不足惜。同是一樣的人,為何弄到這個下場?我所以發愣。"國恩道:"賢弟,我嚐聽見人說,棄邪歸正,改過自新,那怕你從前多少壞處,一旦改悔,就可以把從前壞處洗個幹淨。老弟呀,你真有心要做好人麼?若果有此心,咱們兩商量商量出個主意,替皇上家暗中出力,幫助欽差把那些害民的賊人除去,既可以將功折罪,又可以巴結個功名。日後人說起來,咱們總算是大清國的一個好百姓,死後決無罵名。你想好不好?"歸元聽了這句話,登時站起來往四下裏細看,恐怕有人聽他們說話。看看毫無人跡,這才歸座,對國恩道:"哥哥,若要棄邪歸正,暗保欽差,這也容易。就是我家師傅這些法力,能夠使河中不能擺渡,還會迷人心竅,咒人身死,總逃不了是續妖言,一遇見真正修道高人,立時就破。"國恩道:"何處有高人,能破他的法術?"歸元道:"說起這個高人,是一位有道的僧家,現在茌平縣南白鶴山冷泉禪院住持。和尚年紀七十餘歲,法名觀海,又號靜一上人。他在那冷泉禪院也不知多少年了,從不輕易與人來往。我有個表弟,曾在他院中做過香夥。聽他說起那和尚,真有未卜先知之見。他曾說過,青蓮寺將來要變做戰場。如今看起來,有什麼不是戰場?我們這裏大師父也欽敬他的道行,曾親自去拜見他,求他替度。那和尚一味恭敬,不肯以師自居,好言回複。據大師父說,凡是他的妖法,大概遇見了這位靜一上人,無有不破。如今你我弟兄既有意棄暗投明,乘此機會討個差使下山走走,到了欽差下馬所在,我等去麵見他,把真情細訴,求他收留,看他相待何如。他若另眼看待我等,就指與他這條明路,教他去請觀海禪師。那和尚濟難扶危,焉有不相助之理?有了他相助,要破大師父妖法,有何難哉!果能將山東盜風除淨,萬民樂業,我等也可享受些清福。倘或命運來了,保舉個一官半職,也不枉做人一場。"他二人說得十分投機,一心要想討個差使,下山去建這件功勞。按下不表。
再說欽差由曹州出奏後,親自押解了三個匪徒回省,與衛中丞相見,靜候批折。不上十天,早已回來。安、衛二人同看旨意,得邀議敘,忙焚香謝恩。安公子遂辭過中丞,暗地帶領人馬,要去征剿天目山白象嶺。那天來至三府交界地方,在公館中住下,隻聽中軍回進話來說:"京中差去的人回來了。"欽差忙著進見。不多時,趕露兒已走到麵前,先請了安,然後將回書取出交付。那安公子見了趕露兒進來,早已站立恭候,因其人有父母之命在其身也。他請安之時,公子忙避過一邊,不敢直受。接過回信,吩咐趕露兒下去歇息。拆開書信細看一續遍,又看過兩位夫人的書信教他防備青蓮寺的刺客,又教他聘請郝武等同來助力。安公子心中暗算,如今褚、陸等五人隨身保護,料不妨事;先從何處進攻,須與顧先生商議,忙命人請顧師爺來。
少刻,朗山來到,安公子忙足恭相迎,彼此讓座。先是安公子開言道:"先生,你可知道那張七往何方去了?據我看起來,他必往羊角嶺青蓮寺去尋那鐵頭陀做個護身,躲避在那裏。我們如今若帶兵直奔羊角嶺,未為不可,但他有邪術,不可不防。縱用烏雞黑犬血抹在箭上射去,破他法力,不過迎陣交鋒方可以用。那昏夜之中,他若用法來行刺,將何術以禦之?這事須要打算妥當,方進得兵。"顧朗山道:"東家不用著急,等我卜一課大六壬,細查休咎,再定何如?"公子道:"如此甚好,就煩先生一卜。"朗山忙退出到自己房中,洗手已畢,焚起香來,取出金錢,暗暗通誠祝告,在案上卜課。卜完細查卦象,早已明白。遂收過金錢,用筆墨將課象細細寫出,忙到公子房中,將課單遞與公子看。上麵寫的是此卦:"不出三日,有人來投誠,聽他計策,管請得高人來助。諸事皆吉,不必著忙。若防刺客,止須用奇門遁甲法,設一疑陣,決無妨礙。但月令淹纏,不能速於建功。靜候時至,自然擒寇,一勞永逸矣。"公子看完課單,又細問這其中緣故。朗山一一分析與他聽,勸他不必性急,"目下先寫信去鄧莊,再延請幾位義士來相助,我等且在此打住聽信。到了夜間,我替你擺下奇門遁甲陣式。若有刺客,一定遭擒,似此可以放心了。再外麵傳出令去,說等候調兵,必須兵將到齊,方才動身,先穩住眾人之心。等三日後,自見分曉。"公子聞言,止得謹依朗山之教,諸事照辦。這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