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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李安民自多年前相識以來,第二次正麵相對。他眼底隱藏著對我的忌恨,但因為遭遇新的不妙局麵,這種恨意被另一種情緒壓倒了。對他見風使舵的能力,我實在有幾分欽佩。聯想起過去種種牽連,我想,這個人做出什麼惡事來,是不足為奇的。不過與此同時,我又覺得,他的惡劣行徑雖經掩飾,卻似乎仍顯得浮淺。就好像是一潭臭水上一隻飛來飛去的蚊子。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我模糊地猜想,那整潭的水下,又是些什麼呢?

調查的過程充滿了瑣碎、試探和反複。我們缺少確鑿的證據,李安民他們仍是自由的。這自然給他們統一口徑提供了方便。他們對我們所提的疑問,都作出了“合理”的解釋。我們明知這解釋是謊言,卻無力推翻。調查陷入了僵局,我雖然有一些焦慮,卻並沒有失去耐性,在看似無效的尋找中安靜等待。

調查進行過程中,我注意到,上次自己暗查時看到的那些形跡可疑的年輕女孩子,忽然間都消失了。酒店裏的生意一下子冷清了許多。我們已經打草驚蛇了麼?這讓我暗自憂慮。我們想了各種辦法想得到那個陸姓客人的情況,但現在,再也沒有一個員工會對我們吐露線索。曾經給我們作過證的兩名員工,一名莫名其妙地“辭職”離開了,另一個,像是變成了啞巴,對我們所有的問題都以搖頭作答。

嶽琳一直關心地詢問調查進展狀況。聽了我們反映的情況,她有相似的感覺,即晶華裏必有某種內幕。問題是目前我們的證據不足,而調查工作已被公開,他們必然會想方設法彌補漏洞。近段時間,也會注意收斂不軌行徑。這樣一來,我們就更無處下手了。

這個時候,“貓眼兒”出現了。

這個容貌俏麗的年輕女孩子,至多二十來歲。早在對晶華進行暗查時,我就注意過她。她有一個顯眼的記號,左耳上紮了一溜四、五個眼兒,戴著不同式樣的耳釘。衣服穿得很清純幹淨,但眼神卻非常活泛。看似規規矩矩地走著,心裏別有用意的異性很容易就會發現,她其實不停地用眼神在搜尋獵物。

那時候,因為我一付來店消費的客人舉止,和她交錯而過時,兩人有片刻的對視。我立刻發現,她用了一個眼神在向我發出信號。也許看我目無表情,她也沒再繼續放電,毫不尷尬地走開了。

後來調查公開化了。有一天,我和林光遠開著警車準備離開酒店時,我一眼看見那個戴了一串耳釘的年輕女孩子下了一輛出租車,準備走進酒店。她不知為什麼回頭望了一眼,正好看向我們的方向。她似乎在原地停留了兩秒鍾,我們的車駛得遠了,看不見她的表情了。

這些都是後來回憶起來的。因為當時沒有特別之處,便和其它瑣碎的記憶片段一樣,被隨便擱置在大腦角落。對酒店的公開調查擱淺後,我也著便裝來過酒店兩次,想不引人注意地再多了解些情況,但我發現,我已經被相當多的員工記住了長相。這使我的意圖幾乎失去了實現的可能性。

我有些鬱悶,走去大堂的洗手間。忽然聽到背後高跟鞋“篤篤”敲地的聲響,那聲音在經過女洗手間時並沒有停下,而是一直朝我的方向前來。我放慢了腳步,聽到那腳步聲走到了我身後。

“先生……”一個略顯緊張的女聲輕輕叫我。

這個聲音一出,我的記憶庫立刻被調動起來,迅速判斷出這是一個曾經聽過的聲音。我馬上回轉頭,走廊裏別無他人,對麵是那個左耳戴了一串耳釘的年輕女孩子。她的眼神遊移不定,不知是緊張,還是“職業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