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衣間裏,沐墨瞳在侍女服侍下換了騎馬裝,手腕係上箭袖的帶子,就見霽和扶著宮婢從琉璃屏風後麵轉了進來。
“你一定不可以輸給那個女人。”開口便是斬釘截鐵的話語。說到哈麗珠,秀氣的眉緊緊擰起,“那個哈麗珠還真是大膽,西羌難道就沒有男人嗎,值得萬裏迢迢跑到中原來。”若不是她腳上有傷沒法下場,她倒是想親自出手教訓一下那個心懷叵測的異族公主。
沐墨瞳倒沒什麼過激反應,比起哈麗珠的言行她對那一身惹火的裝扮更感興趣:“外族的女子與中原女子比起來果真是大不相同。”
霽和奇異地盯著她:“你別告訴我你不明白畢爾丹一行人此行的目的,從剛才到現在她的眼睛就沒從皇兄身上挪開過,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還這樣漫不經心,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大概是被她的態度氣到,說話竟也沒了顧忌。
“我看不出這有什麼可擔心的。”今上可不是會任人拿捏搓揉的人,畢爾丹如此急功近利,怕是終究會失望而歸。
霽和認真看了她半晌,一雙杏眼光華流轉:“整個帝都的人,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來我皇兄對你的心意,可是你呢——有的時候我真的很懷疑,你這樣胸有成竹到底是對我皇兄太有信心,還是根本就不在乎?”
“你想太多了,就事論事而已,雖說聯姻是尋求政治支持的一種有效途徑,但並不是唯一的,何況現在朝中的局勢並不適合與西羌聯姻。”
搖了搖頭,外麵已傳來清晰的鳴笛之音,即使身處內室亦可感受到場上的沸騰鼎盛。
“我該出場了。”靜靜看了她一眼,沐墨瞳接過宮女遞上的白玉鮫銀馬鞭轉身朝門外走去。
過不多會兒,再聞金鼓雷擊緩緩作響,淩玄璣率諸人換了衣飾策馬現身場中,但見淩玄戈等人皆著祥雲紋錦繡騎馬裝,頭戴銀製鏤空麵罩,麒麟獸鹿皮手套,錯金纏絲箭袖至肘,足蹬及膝長靴,手持紅漆偃月球杖,唯淩玄璣引馬當前,以金線刺繡蟠龍紋手套,手中球杖亦為金漆,顯示出儲君的殊榮。
廣闊球場上,各有白駒黃驄,紫騮青驥,赤驊黑驪,蓄勢待發。
天朝以淩玄璣為首,皆是一身雲白,西羌的馬球隊則一身暗紅,卻是同樣英姿颯爽,碧草如茵上,隱然的對峙之態,其中以雙方陣營中兩名身形玲瓏的女子尤為顯眼。
淩玄璣雖率眾上前,卻並未立刻開賽,反對畢爾丹說道:“王子與球隊剛剛賽完一場,不妨休整片刻。”
畢爾丹笑說:“多謝殿下美意。方才休息已然足夠,可以開始了。”
“好。”淩玄璣與他相對一笑,各盡其禮,淡淡道:“王子請。”
雙方策馬入場,依禮仍由西羌開球。數十麵金鼓隆隆擊響,聲勢震天,場中諸人目光炯炯,座下駿馬突突打著響鼻興奮難耐,已盡現衝鋒陷陣前的激昂。
待到畢爾丹馭馬當先,手起揮杆,明漆七寶球在空中遙遙化作一道圓弧,直擊對方門前。隨著眾馬興奮長嘶,鼓聲大作,場中呐喊聲馬蹄聲混作一團,雜杳塵揚,拉開大戰。
畢爾丹擊球而出即刻打馬進擊,數騎左右隨上,正是西羌善用的快攻之術。
淩玄璣手中金杖輕揮,身後幾人快馳之時分別各據一方。畢爾丹定睛看去,卻是一、二、二、一梭形陣勢,此陣攻守皆宜,行動迅捷,乃是初時交鋒最佳陣形,他便知真正遇到了對手。
果然短兵相接,西羌立刻有數名隊員被截下,而他身旁白影一閃,淩玄戈策馬緊逼,阻他攻勢。
即便遭遇勁敵,畢爾丹仍是沉穩傳球,球落之處正有三個己方球員打馬接應,卻見一柄紅漆杖橫空而至,一晃穿入西羌隊員杖下,閃電之中已將球斷下當場,再見球杖劃出一道利落弧影,彩球高飛直落中場。
淩玄戈斷球之後縱馬飛馳,梭陣立刻變守為攻,化作鋒矢陣形,追隨著彩球射往西羌球門。
即使是畢爾丹此時亦不由大喝一聲:“好!”與西羌隊員返身追擊。
馬球落處似眾矢之的,爭逐時一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斷開兩名西羌隊員,纖細窈窕的白色身影輕靈衝入對手陣中。
沐墨瞳一直被身側的哈麗珠纏得緊,兩人騎術不相上下,此時好不容易才脫身,隻見手中紅杖輕劃,奪球而下,那球在她杖頭略停,晃過一人阻擋往前飛送。沐墨言恰在此時縱馬門前,但見他英挺身姿於馬上忽爾側俯,尚未待球落地,“嗖”的一杆漂亮長擊,馬球應聲擦著對方守門官的衣角破門而入。
這一瞬間球過全場,連轉三人一氣嗬成,快的幾乎叫人不及反應,觀戰諸人似乎都愣了片刻,才猛然爆發出動天歡呼。
沐墨瞳朝著淩玄戈的方向微微一笑,銀製鏤空麵罩下,隻露出優美的下顎曲線,即便是隔著場中數人依舊可覺察出那雙眸子傳遞而來的溫暖笑意。
他們甫入球場便以快攻破西羌球門,使得天朝眾人士氣大振,擂鼓聲中搖旗呐喊,一時久久不息。
場中戰事卻不停頓,西羌敗而不餒合軍反攻,天朝一擊得手迅速回防。
淩玄璣馭馬風馳回到中場,金杖之下陣勢化為半月型,又有淩玄戈沐墨言二人從旁傾力協助,西羌淩厲的攻勢如遇銅牆鐵壁頓時一滯。
沐墨瞳再次接到球,策馬馳入中場,身邊風馳雲騁貼上來一騎,紅衣明媚鮮活耀眼,正是哈麗珠。隔著紅漆麵罩,那雙眸子猶自閃耀動人光華,沐墨瞳手下遲疑,對方球杆輕挑,險些將球截去。
隨著鼓聲越轉越快,場中眾人馬速漸急。雙方陣營中兩名女子圍繞著彩球左右周旋,紅裙白衣,一明豔一輕盈各占軒場。場外眾人隻能看到兩道倩影倏忽疾馳中形影相隨,踏風騰雲渾若一體,忍不住紛紛喝彩。
對方如此緊咬不放,饒是沐墨瞳自負騎術不弱,也漸覺手下吃緊,身側人影微閃,卻是淩玄戈迎頭趕上。
沐墨瞳知道他帶球的技術十分了得,球一旦到了他杖下便絕難奪回,當即手腕一轉,正欲將球傳過去,哈麗珠似乎頗有忌憚,覺出她的意圖後長杖斜帶搶至球旁,雙仗相交卻是誰都不肯退卻,一時呈現僵持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