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摘星久久看著地上的屍體,臉上說不出什麼表情,隻聽一聲微弱歎息:“居然就這樣死了……”

“你沒殺過人?”想起她對敵之時手中那把劍從未出過鞘,沐墨瞳問道。

“沒有,我不會殺人,也不殺人。雖然門主說在江湖上這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若不殺人隻會被人所殺,但是我還是無法放棄自己的原則,就算別人要殺我,我也無法殺死別人,而且,凡事總有例外的不是嗎。”

那樣純然幹淨,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睛,看得沐墨瞳心中一刺,半晌才道:“天真的想法。”

何摘星並不以為意,微微一笑:“出門前門主也是這樣說的,可是我還是出來了,雖然發現外麵這個世界跟我想的不太一樣,但是——”頓了頓,繼續說下去,“既然我沒有辦法改變它,那麼至少不要讓它改變我。”

瑩然的眸子閃爍著無與倫比的動人光華,那是一種名為堅持的東西。

其中的神彩竟讓人無法直視,沐墨瞳一時巨震,良久,才自言自語道:“真不知道你那個門主將你放出來到底是對還是錯……”

何摘星俯身看向地上的屍首:“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他是衝著我來的。”

何摘星一愣,“衝著你來的?你招惹上什麼人了嗎?他們要抓你?”

沐墨瞳不由暗自歎息,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眼神真是差得可以,這哪裏是要抓她,分明是要她的命。

“說來話長,簡單點可以歸納為我家的內部爭端。”斟酌了一下措辭,沐墨瞳一筆帶過。她要怎麼去跟一個腦袋一根筋的人去解釋朝廷上錯綜複雜的關係,還是換種說法比較穩妥。

“家庭爭端……”何摘星仿佛明白了什麼,同情的看著她,“你該不會是和昨天那姑娘一樣,被家裏人連同外人逼婚嫁給惡霸所以才離家出走吧。”在她看來,最常見的家庭爭端也無非是父母逼婚了,而長相貌美的女子被逼婚的幾率顯然要更大一些。

好豐富的聯想能力。沐墨瞳驚歎不止,仔細體味話裏的含義,當初入宮的確多少有點逼婚的意味在裏頭,但是惡霸……

天底下有幾個人敢說皇帝是惡霸的?

那邊廂,何大小姐已將她的呆滯解讀成默認,同情的目光更為熾烈起來:“唉,離家出走也沒有什麼,我看你功夫挺不錯的,不用擔心被人欺負,出來闖闖也好。”

沐墨瞳麵容僵硬,神遊天外好一會兒,唇角微動,想說什麼終究沒說出口,突然聽見對方一下子驚叫起來:“糟了,我忘記一茬了!說好今天想辦法把那對苦命鴛鴦送出廣陵的,沒想到一會兒抓賊一會兒被人抓,這都耽誤到什麼時辰了,他們一定等急了。”

“你把他們安置在哪裏,我們現在立即趕去,還來得及的。”

“在城北的破廟,咱們趕緊走。”火急火燎抓著身邊人就要跑。

“他們已經不會再有危險了。”另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寒玉笙踏著青石磚地麵,閑庭信步緩緩而來,舉手投足間,氣度優雅,無人能及。

“為什麼這麼說?”沐墨瞳問。

“剛從郡守府傳來的消息,一個多時辰前,也就是你們四處逃竄的時候,裘老太爺的府宅被血洗一空——真正一個活物都不剩。”寒玉笙平靜地說出血腥的消息,好看的唇角微微翹起,顯露出極淡的嘲諷。

裘府,中門大開,昨日還賓朋滿座,張燈結彩,煊赫不可一世的地方,如今卻一片死寂。

有風吹過,院內的楓葉紅得似血,簌簌飄落下來,在地上覆蓋了厚厚的一層。

死人?死人!

滿地都是死人,楓樹下,道路上,池塘邊。

躺在樹下仿佛睡著的孩子正是郡守大人第七房小妾生的二小子,而鵝卵石小徑上的則是府上的護院,江湖上久負盛名的少林俗家弟子雲間鶴,假山下的彪形大漢是府上喝酒最狠打架最不要命的魏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