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淡風輕的午後,水麵上煙波浩渺,清凝如許,一隻小船悠然搖曳其中,船上一人靜坐垂釣,即便是坐著,也可見身姿挺直。握著釣竿的手骨節清秀修長,透著股沉穩有力。

稍微側了下頭,看向靠在自己肩上淺眠的人,籠了層淡薄日暉的麵容上,平日裏盈滿光澤的墨色眸子緊閉,濃密的眼睫覆住了底下的流盼靈動,清晰如畫的眉目,此時呈現的是難以描繪的平和安寧。

小船隨著微波蕩漾,和風陣陣拂麵而來,耳畔佳人吐息如蘭。

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唇形弧度優雅地上揚,不自覺展露出清淺的笑意。

曾經,這樣的寧靜,哪怕隻能維持片刻都隻是奢望。而如今無比真實地處於其中,卻又不免惴惴,這樣隔離了紛擾的日子能夠維持多久?即便明知肩上重負不得脫身,心底卻暗自希望能夠久一些,再久一些。

失神中,手裏的釣竿突然動了一下,不遠處的水麵,漣漪頓起。同時肩上一輕,略帶迷蒙的語聲響起,仿佛枝頭疏落的小黃花三三兩兩墜下,帶著落英的芬芳,悄然縈繞上心尖:“魚上鉤了。”

持竿的手一揚,一條一尺來長的活魚躍出水麵,吊在鉤子下麵奮力掙紮,淩玄戈收回釣竿,將其解下來又放了回去,那條魚迫不及待的鑽入水中,一擺尾已消失不見。

沐墨瞳眯著眼睛一掃:“又是一條青魚,釣來釣去也就這幾種魚,你不嫌膩我都膩了。”

或許是淺眠方醒,尚帶著些許慵懶閑適,琉璃般的眸子半開半闔,光暈朦朧,抬起一隻手支著腦袋,無趣地打量麵前的粼粼波光。

這幾天不知為何月相思那邊一直沒有動靜,不用陪她下棋聊天之後,便有大段大段的時間空閑下來,於是麵對門前一片廣闊的水域,煙波垂釣就成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接連幾天,除了釣魚還是釣魚。起先,他們還會把釣上來的魚交給廚房烹食,後來次數多了,再有魚上鉤就重新放回水裏,釣魚純粹成了一種無聊的消遣,可是再有意思的消遣重複得多了也就沒意思了——至少她是這麼覺得的。

意興闌珊的打了個嗬欠,隨手扔了塊石子到水裏,撲通一聲水花四濺。

“瞳兒,你把魚嚇跑了。”

“有什麼關係,反正釣上來你也會把它們放回去。”沐墨瞳拍了拍手,瞳仁清越似水,配上一副純良無辜的表情,讓人完全氣不起來。

淩玄戈無力歎息,這幾天都不知道被她嚇跑了多少條魚。比起泛舟垂釣,她對睡覺的興趣似乎更大一些。或許是因為對水毫無駕馭能力的關係,以至於一切與水有關的事情她大都興致缺缺。

抬頭看向遠處起伏的雕簷樓閣,琉璃瓦頂金光閃耀,清麗的素顏上泛起迷茫之色:“這樣的日子到底還得過多久。”

“現在不好麼?”淩玄戈淡淡地問,如果離開此地,恐再難有眼前的平靜。

“受製於人,你倒是挺自得其樂。”他怎樣想的,她未必全然無知,但是想起自己出來的目的,直至現在尚毫無進展,再耽擱下去,不知道會是何情形。眼前的平靜如同泡沫幻影,輕易便會翻覆破碎,那些暗自湧動的波濤從來都曾未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