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廿一,雞始乳、鷙鳥厲疾、水澤腹堅,是為大寒,這一天是帝都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拒霜宮內由於燃著地火龍的緣故,卻是溫暖如春。

淩玄戈靠在榻上看折子,看到有趣的地方時不時念給身邊的人聽,比如說南邊的某個州縣因為年景大好,郡守心血來潮請來法師開壇做法以謝天恩,結果半途吹來陣西北風,帶起做法點燃的火苗,將郡守的府邸燒得一幹二淨,前來觀禮的各方豪族無不被煙火熏得灰頭土臉顏麵盡失;再比如依附於鍾氏的勢力紛紛與之劃清界限,禮部員外郎原本是鍾家某個表叔的小舅子,出了祭典那天的事情之後,竟專程派人上門將以前送給妹夫的兩個美妾要回,雙方爭執不下,居然驚動了有司進行調停。倒不是那個員外郎有多麼舍不得兩個美妾,不過是為了表明立場的故作姿態,不過這事鬧起來卻令人不恥,身為兄長居然贈送妹夫小妾,真不知道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些瑣碎的折子原本他是不會投注心力看的,純粹隻是為了給某人解悶而已。念完了好幾段,那邊依舊寂靜無聲,轉頭看過去,帶著幾分討好:“你到底還要悶到什麼時候?”

身邊的人一下子坐起來,怨氣衝天:“是我要這麼悶下去的嗎?明明是你,我都已經全好了,還要當病人養著,再這樣下去,不用等到春暖花開我都要生菇發黴了。”

天知道這大半個月她是怎麼過的,素食、禁足、臥床這都不算什麼,最令她無法忍受的是一日三餐拿湯藥當配菜,喝藥而已,她也沒少喝過,但是有這麼喝的嗎,幹脆把一日三餐全換成湯藥好了,反正被這麼一折騰什麼珍饈佳肴都食不知味。雖說自皇陵回來那天的樣子確實將一幹人嚇得不輕,但這些天也調養得差不多了,或許是體內尚潛伏少許纏綿入骨的緣故,那一點毒藥還要不了她的命,而且急救得宜,並沒有造成太大損傷,偏偏身邊就有人緊張過度,讓她無奈之餘憂悶頓生。

“你體內的毒還沒清理幹淨,不是病人是什麼。”伸手拿起下一封折子展開。

恰好喝藥的時間又到了,朱砂端著藥盞進來,方才還生龍活虎的人立即躺下去裝死。

“主子該起來服藥了。”朱砂上前提醒,見她縮在裏麵不肯出來,轉而求助地看向另一人。

“放下就行了。”後者果然不負所望,朝她點頭示意。

將藥盞置在烏木幾上,立即退了出去,勸藥的事情還是交給別人吧,反正幾天下來她是徹底沒轍了。

“你什麼都不用說,今天說什麼我也不想喝藥了。”嘴巴長在自己身上,就不信真不喝還能像鍾太後那樣逼她灌下去。

“今天剛收到封信,據說是有關江南桑家的消息。”

話音未落沐墨瞳就騰地爬起身,雙眼緊盯著他手裏的信件散發出意圖效仿匪類行徑的訊息,然而還沒等她付諸實踐,一碗濃稠苦澀的藥汁就遞到自己麵前。

“聽話,先把它喝了。”

“能不能換點別的?”

“不能。”

不甘心地接過藥碗,喝藥喝藥,什麼時候讓他也嚐嚐這種滋味。

“我到底還要喝多久的藥?”

“喝到你病好為止。”

“我根本沒病。”

“體質虛寒也是病。”想了想又說,“如果按我的方子好好調養的話,不出一年就與正常人無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