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史記》文學成就研究(2 / 3)

四、《史記》的散文風格

“辨而不華,質而不俚”是班固父子對《史記》散文風格的共同看法,韓愈、辛棄疾、劉熙載都認為“雄深雅健”是司馬遷文章風格之一,柳宗元獨以“峻潔”二字目之,蘇洵以“淳健簡直”,宋祁、蘇轍以“疏蕩”、“奇氣”,王畿以“博而肆”,章學誠以“圓而神”、“輕靈”總結《史記》散文的深情、厚韻和雄健風格。今人的論述,看法基本相似。如蘇仲翔的《試論司馬遷的散文風格》、鄭健民的《司馬遷散文風格探源》等。韓兆琦認為“樸拙、深厚、有氣勢、有感情,這才是《史記》文章的基本風格。我們說《史記》樸拙,除了表現在粗筆濃墨外,更重要的是它帶有一種蒼勁渾茫的原始氣象。它像是滾滾洪川,魚龍漫衍,泥沙俱下;又像是蒼山老林,盡管它有說不盡的枯枝敗葉,偃木斜柯,但是它那種古樸渾茫的原始氣象,卻永遠不是任何整齊茂美的園林所可追擬的。司馬遷的文章,激情滾滾,一氣寫來,情之所至,筆亦隨之,至於有些矛盾,有些岔頭,有些漏洞,他是不大計較的。”司馬遷文章風格多姿多彩,有的雄恣悲壯,有的冷峻深刻,有的低回婉轉,有的輕捷飄忽,有的奇譎詼詭,有的熱情奔放。今人有開創性的見解是“愛奇”論的新解上,如劉振東的《論司馬遷之“愛奇”》,王明信的《論司馬遷的愛奇》,陳恂如的《“傳畸人於千秋”——略論司馬遷的“愛奇”》,曹東方的《史記“愛奇”說考述》等。特別是劉振東的《論司馬遷之“愛奇”》,是一篇引起《史記》研究界廣泛注意的重要文章,它對《史記》的“愛奇”傾向作了深入的抉發。他認為司馬遷之“愛奇”,就是對於“奇人”——有特異性的曆史人物的推崇與偏愛。司馬遷的“愛奇”傾向,造成了《史記》在藝術表現上的一些根本特色。第一,在材料的選擇上,特別注意特異性的事跡和情節;第二,在敘事中特別注意情節的組織安排,從情節的曲折性、戲劇性方麵,來突出人物事跡的特異性、性格的特異性;第三,突破“史法”的局限,調動各種藝術手段來增強內容的特異色彩,加強表達的特異效果。司馬遷的“愛奇”傾向對中國敘事文學產生了重大影響,它奠定了中國敘事文學的民族傳統特色:第一,它為中國文學開創了一條實現典型化的重要途徑,這就是實中求奇,通過對特異性的追求,來達到典型化的目的;第二,它為中國敘事文學的傳統風格特色……“傳奇性”的形成奠定了基礎;第三,它為中國敘事作品中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創作方法的結合開了先河。

五、《史記》的傳記文學特質

司馬遷是中國傳記文學的創始人,《史記》是中國傳記文學的開山之作,也是中國古代傳記文學最卓越的典範。但是,自從《史記》問世以來,人們隻把《史記》視為曆史著作,不把它作為文學作品,更不把它作為傳記文學。把《史記》作為傳記文學來研究和看待,是到了現代以後,特別是新中國建立,尤其是20世紀80年代以後的事。把《史記》作為傳記文學來研究,始於朱東潤,新中國建立後,50年代有姚奠中,70年代有吳汝煜,80年代以後,《史記》傳記文學成就的研究成為熱門課題之一了。姚奠中的《司馬遷的傳記文學》,是最早一篇把《史記》作為傳記文學來看待研究的長文。它認為《史記》全書130篇,但就作者用文藝手法突出表現了他的文學天才的,都無疑是在人物傳記方麵。認為他所寫的人物事件都是真實的存在,然而他所寫的都不是存在的攝影和事實的記錄,“他是經過選擇、概括、組織加工,集中突出而表現了人物以至社會現實本質的。所以他的傳記,是真實的而又是創造的,是寫實的而又是抒情的,曆史的而又是藝術的。司馬遷的傳記,是不朽的文學創作,它給傳記文學奠定了牢固的基礎。”薑濤的《〈史記〉傳記文學寫作藝術論綱》,主要從《史記》人物傳記究竟運用了哪些藝術手法立論,歸納為十個方麵:一為精於剪裁,嚴於取舍。二為論考行事,不載空言。三為觀其行事,不錄著述。四為主次分明,詳略得體。五為描寫場麵,刻畫人物。六為襯托對比,刻畫人物。七為獨白旁議,刻畫人物。八為通過對話,刻畫人物。九為描寫情節,刻畫人物。十為言近旨遠,辭淺意深。陸永品《司馬遷傳記文學藝術成就簡論》,認為司馬遷的《史記》“首創了傳記文學的樣式,成為我國兩千多年來傳記文學的楷模”,並分六節對司馬遷傳記文學的成就作了論述:第一,《史記》是一部形象的曆史,因為它創造了一係列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第二,《史記》具有現實主義特色,如歌頌美好和正義,暴露醜惡和黑暗;反對殘酷的剝削和壓迫,同情勞動人民疾苦,維護國家利益,表彰愛國思想。第三,《史記》發展了文學的諷刺藝術,主要是用談笑風生、幽默的語言來達到“諷刺”的作用。第四,詩文並用是司馬遷傳記文學的又一突出特色。第五,司馬遷傳記文學的語言,有許多顯著特色,如語言通俗易懂,猶如白話;語言生動形象,具有個性化的特點,語言“簡妙”,句法變化,層出不窮。第六,《史記》傳記文學對後世詩文、戲曲和小說創作具有深遠影響。郭雙成的《史記人物傳記論稿》是建國以來第一部專門從文學角度評價《史記》人物傳記的論著,從思想性與藝術性兩方麵對《史記》人物傳記作了係統論述。作者提出從文學上研究《史記》的人物傳記,要從《史記》是一部史書的本質出發,並符合《史記》的整體性,這是對《史記》文學性認識的一個重要理論建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