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詩在藝術上取得的巨大成就,使之成為中國詩歌遺產中的瑰寶。明王世貞《藝苑卮言》指出李白詩“以氣為主,以自然為宗”。李白詩氣勢磅礴,汪洋恣肆,縱橫飛動。清賀裳說:“太白胸懷高曠,有置身雲漢、糠枹六合意,不屑屑為體物之言,其言如風卷雲舒,無可蹤跡。”李白詩將屈原、莊子的藝術風格融會為一家,從而形成一種雄奇、飄逸、奔放的風格,其詩運用豐富的想象、生動的比喻、高度的誇張等修辭手法,形成一種掀雷挾電的奪人氣勢,令人折服。他的一些代表作如《蜀道難》、《夢遊天姥吟留別》等詩作中,常運用飛動的筆觸,把現實與夢幻、想象結合在一起,或升天,或入地,把時間、空間的界限也都打破,或“興酣落筆搖五嶽,詩成笑傲淩滄洲”(《江上吟》),或“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宣州謝捽樓餞別校書叔雲》),或“剗卻君山好,平鋪湘水流”(《陪侍郎叔遊洞庭醉後》)。詩的結構也很少平鋪直敘,而是跳躍跌宕,大起大落。他的一些名作尤其能體現這些特點,如《將進酒》、《行路難》等篇更是如此。
李白詩另一個顯著的特點是自然而不雕琢。對於這一點,古人早已論及。清賀裳說:“太白高曠人,其詩如大圭不琢,而自有奪虹之色。”清喬億亦雲:“試閱青蓮詩,如海水群飛,變怪百出,而悠然不盡之意自在,所以橫絕高絕。”也有人借用李白自己的詩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遊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來稱讚其詩的語言風格,其實這也可歸結為“自然”。稍舉他的兩首小詩便可見一斑。其一為《山中問答》:“問餘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又如《山中與幽人對酌》:“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複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而他的一些名篇如《靜夜思》、《長幹行》、《子夜吳歌》等也均如此。李白的樂府詩、七言歌行,均有歌謠的特征。李白詩不僅淺近自然,且語近情遠。
李白詩藝術成就最高的是他的樂府詩,其現存樂府詩149首。他沿用樂府舊題,在傳統規定內加以變化。“他的偉大之處,並不在於擴大題材,改換主題,恰恰相反,他是在繼承前人創作總體性格的基礎上,沿著原來的主題、形象、氣氛、韻律向前發展,即在同一方向上把這題目寫深、寫透、寫徹底,發揮到淋漓盡致,無以複加的境地,從而使後來的人難以為繼。”
李白的歌行體詩共有80餘首,其中也有許多傑作,如《夢遊天姥吟留別》、《宣州謝捽樓餞別校書叔雲》、《廬山謠寄盧侍禦虛舟》等等,均是千古傳誦的名篇。清馮班曾指出:“歌行之名,本之樂章,其文句長短不同,或有擬古樂府為之,今所見如鮑明遠集中有之,至唐天寶以後而大盛,如李太白其尤也。太白多效三祖及鮑明遠,其語尤近古耳。”(清·馮班《鈍吟雜錄》)清管世銘也說:“李供奉歌行長句,縱橫開闔,不可端倪,高下短長,唯變所適。”馮、管二位的論述有一些共同的認識:李白的歌行體詩中,均采用長短句式,縱橫開闔,更近於古。
李白的《古風》59首,內容廣泛,非作於一時一地,而體製相同。詩以詠懷為內容,其中包含指斥朝政的腐敗、感傷自己的遭遇、詠史和遊仙等等。清沈德潛曾說:“太白詩縱橫馳驟,獨《古風》二卷,不矜才,不使氣,原本阮公,風格俊上,伯玉《感遇》詩後,有嗣音矣。”(清·沈德潛《唐詩別裁集》)這些作品更多繼承了風騷傳統,而指事深切,言情深摯,纏綿往複,每多言外之意。
李白集中也有8首七律,有110首五律。李白生活的時代,五律早已成熟,七律才趨於定型。李白的律詩大致反映了這一時代的創作情況。有人認為李白不喜束縛,故集中七律甚少,這種解釋並不成立。七律的束縛並不比五律嚴很多,李白集中有百餘首五律也是明證。七律到杜甫漂泊西南的一些詩作中才完全定型,李白及同時代的崔顥等人的七律均不十分工穩整飭,即便基本符合,也多屬暗合。李白律詩成就很高。清吳喬說:“太白五律,平易天真,大手筆也。”管世銘也說:“太白五言律,如聽鈞天廣樂,心開目明;如望海上仙山,雲起水湧。又或通篇不著對偶,而興趣天然,不可湊泊。常尉、孟山人時有之,太白尤臻其妙。”兩人對李白律詩的論述是公允的,其長其短,均言之中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