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二訂鬼篇第六十五(1 / 2)

凡天地之間有鬼,非人死精神為之也,皆人思念存想之所致也。致之何由?由於疾病。人病則憂懼,憂懼見鬼出。凡人不病則不畏懼。故得病寢衽,畏懼鬼至;畏懼則存想,存想則目虛見。何以效之?傳曰:"伯樂學相馬,顧玩所見,無非馬者。宋之庖丁學解牛,三年不見生牛,所見皆死牛也。"二者用精至矣。思念存想,自見異物也。人病見鬼,猶伯樂之見馬,庖丁之見牛也。伯樂、庖丁所見非馬與牛,則亦知夫病者所見非鬼也。病者困劇身體痛,則謂鬼持棰杖毆擊之,若見鬼把椎鎖繩糸墨立守其旁,病痛恐懼,妄見之也。初疾畏驚,見鬼之來;疾困恐死,見鬼之怒;身自疾痛,見鬼之擊,皆存想虛致,未必有其實也。夫精念存想,或泄於目,或泄於口,或泄於耳。泄於目,目見其形;泄於耳,耳聞其聲;泄於口,口言其事。晝日則鬼見,暮臥則夢聞。獨臥空室之中,若有所畏懼,則夢見夫人據案其身哭矣。覺見臥聞,俱用精神;畏懼存想,同一實也。

一曰:人之見鬼,目光與臥亂也。人之晝也,氣倦精盡,夜則欲臥,臥而目光反,反而精神見人物之象矣。人病亦氣倦精盡,目雖不臥,光已亂於臥也,故亦見人物象。病者之見也,若臥若否,與夢相似。當其見也,其人能自知覺與夢,故其見物不能知其鬼與人,精盡氣倦之效也。何以驗之?以狂者見鬼也。狂癡獨語,不與善人相得者,病困精亂也。夫病且死之時,亦與狂等。臥、病及狂,三者皆精衰倦,目光反照,故皆獨見人物之象焉。

一曰:鬼者,人所見得病之氣也。氣不和者中人,中人為鬼,其氣象人形而見。故病篤者氣盛,氣盛則象人而至,至則病者見其象矣。假令得病山林之中,其見鬼則見山林之精。人或病越地者,其見鬼則見越人坐其側。由此言之,灌夫、竇嬰之徒,或時氣之形象也。凡天地之間氣皆統於天,天文垂象於上,其氣降而生物。氣和者養生,不和者傷害。本有象於天,則其降下,有形於地矣。故鬼之見也,象氣為之也。眾氣之體,為人與鳥獸,故其病人,則見人與鳥獸之形。

一曰:鬼者,老物精也。夫物之老者,其精為人;亦有未老,性能變化,象人形。人之受氣,有與物同精者,則其物與之交;及病,精氣衰劣也,則來犯陵之矣。何以效之?成事:俗間與物交者,見鬼之來也。夫病者所見之鬼,與彼病物何以異?人病見鬼來,象其墓中死人來迎呼之者,宅中之六畜也。及見他鬼,非是所素知者,他家若草野之中物為之也。

一曰:鬼者,本生於人,時不成人,變化而去。天地之性,本有此化,非道術之家所能論辯。與人相觸犯者病,病人命當死,死者不離人。何以明之?《禮》曰:"顓頊氏有三子,生而亡去為疫鬼:一居江水,是為虐鬼;一居若水,是為魍魎鬼;一居人宮室區隅漚庫,善驚人小兒。"前顓頊之世,生子必多,若顓頊之鬼神以百數也。諸鬼神有形體法,能立樹與人相見者,皆生於善人,得善人之氣,故能似類善人之形,能與善人相害。陰陽浮遊之類,若雲煙之氣,不能為也。

一曰:鬼者,甲乙之神也。甲乙者,天之別氣也,其形象人。人病且死,甲乙之神至矣。假令甲乙之日病,則死見庚辛之神矣。何則?甲乙鬼,庚辛報甲乙,故病人且死,殺鬼之至者,庚辛之神也。何以效之?以甲乙日病者,其死生之期,常在庚辛之日。此非論者所以為實也。天道難知,鬼神暗昧,故具載列,令世察之也。

一曰:鬼者,物也,與人無異。天地之間,有鬼之物,常在四邊之外,時往來中國,與人雜廁,凶惡之類也,故人病且死者乃見之。天地生物也,有人如鳥獸。及其生凶物,亦有似人象鳥獸者。故凶禍之家,或見蜚屍,或見走凶,或見人形,三者皆鬼也。或謂之鬼,或謂之凶,或謂之魅,或謂之魑,皆生存實有,非虛無象類之也。何以明之?成事:俗間家人且凶,見流光集其室,或見其形若鳥之狀,時流入堂室,察其不謂若鳥獸矣。夫物有形則能食,能食則便利。便利有驗,則形體有實矣。《左氏春秋》曰:"投之四裔,以禦魑魅。"《山海經》曰:"北方有鬼國。"說螭者謂之龍物也,而魅與龍相連,魅則龍之類矣。又言:國,人物之黨也。《山海經》又曰:滄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裏,其枝間東北曰鬼門,萬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鬱壘,主閱領萬鬼。惡害之鬼,執以葦索,而以食虎。於是黃帝乃作禮以時驅之,立大桃人,門戶畫神荼、鬱壘與虎,懸葦索以禦凶魅。有形,故執以食虎。案可食之物,無空虛者。其物也性與人殊,時見時匿,與龍不常見,無以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