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辦公室劉主任來找局長借錢了，要兩萬元。
五年前她還是辦公室主任，突然得了乳房癌。這五年中，她已經做了幾次手術，聽說一個乳房被掏空了，一個腎被切了。按理說，一般的人，早說死了，可劉主任以她頑強的毅力與癌症鬥爭著，硬是挺了過來，前兩年還回來上了班。去年聽說癌再次轉移，又回家了。她的頑強很讓我感動，我還為她寫了篇通訊，在我們這個係統的國家級雜誌上發表過。這是兩個奇跡！
這次借兩萬元是為了上省城動手術，說是在公費醫療辦公室報了後再還單位。
局長聽說她來借錢，臉黑了下來，說了聲沒有錢後，便低著頭在那看報，不管坐在他對麵的劉主任如何對他說，他也不吱聲。
我真服了局長這定力。
我看不下去了，就走到了另一個辦公室。我對同事們道，局長為什麼不借錢給劉主任？有人說，是不是單位沒有錢？我說，絕對不是。我們大家都知道，六年前局長上任時，我們這個隻有十人的小單位，卻有筆大財富。劉主任不是親手將她保管的單位上有的十多萬元存折交給局長了嗎？我們單位一年還有五萬元的各方拔款。我們隻知道錢是不斷地往單位流，開支卻有限，而局長永遠說沒有錢。我們的節日都隻發五十一百的；年終獎金別的單位每人是兩千元，局長隻給我們發一千元；這些年，我們單位連個新辦公桌也沒換一張。你說，我們單位怎麼會沒有錢？
大家憤恨起來，因為我說的是真的。
我道，我也不明白局長為什麼總是一副窮酸樣。西服永遠是皺巴巴的，頭發亂紛紛而且總是滿頭滿肩的頭皮屑，領帶細得總讓人覺得是褲腰帶。更氣人的是，劉主任就坐在他的對麵，他竟然一直低著頭不吱聲。
一個多小時後，局長走了過來，問我們道，大家說，願意不願意借錢給劉主任治病？
我們說，願意嗬。
局長道，如果大家願意，就隻有把你們股今年的創收款借給她兩萬元了。前提是，如果她在年前還不成，大年過年的獎金就發不成了。
這招真狠。大家不吱聲，說真的大家都巴著這點錢過年呢。
局長再次問，借不借？
我咬咬牙道，借！我說我覺得還是劉主任去做手術要緊。
大家聽我這麼一說，也紛紛附和。局長一聽，馬上寫了張條子，讓我們大家簽字，道是過年發不成獎金別怪他雲雲！
這事已經過去多年，心中想起來還是無法平靜。局長嗬，你這樣的人，也是中華民族的子孫，到底你的心是一個洶湧血液的肉桃子，還是一個專門短斤少兩的鐵秤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