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四川的西北部跑到南部的內江去求學時,那日子可真是苦:我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家中的哥有吐血的病,弟弟還幹不了活。因此,我幸運地被學校當成了特困生,學校進行最優補助。甲等飯菜補助,一個月有25斤糧食,13元的菜票;甲等補助金2元,夠牙膏與肥皂錢了。
那時我的印象中隻有一個慨念,沒錢。星期天我們要坐渡船才能到對麵的市中心去玩,有一天,我從市中心回來,到了渡口,我一身出汗了。上午貪看書多看了幾分錢的,包中慘了。可憐一米五的小夥子,從包中掏出一分錢對渡船工道,我隻有一分錢,欠你一分錢下次還好不好?
我生病了。生病按理不是問題,學校是免費給大家發藥的,隻要你去治療室,醫生一看,就對症下藥,你拿了藥就可以走。但是,我不敢去醫療室看病。因為前不久,我為了能吃到麵條,那時隻有病號才能用飯票去買小灶麵條吃的,我佯裝有病,去開了藥,給廚師開了證明。麵條是吃到了,那藥,卻是一顆也沒吃地丟到了窗外。有一天我上課上得正專心,突然有人在教室外喊我出去,問我認不認錯?我想我有什麼錯我要認了?便道,不認,我沒什麼錯。老師說你小子還厲害呢,然後就把一包還沒撤開的上邊寫有我名字的藥讓我看,我傻了。我做夢也沒想到醫療室那像幹菜一樣的老醫生還有這個細心,要在我們的宿舍外邊去尋寶。敢情幾十年來新生入校都有這事?因此,我不敢去找那老醫生看病。我隻得與一個同學借了兩元錢去買了些感冒藥,吃了才好。
如何還這兩元錢呢?靠那一個月兩元的牙膏錢,顯然是不行的。於是,我向我遠在千裏之外的我出嫁了的姐姐寫了一封非常動情的信。結果就是我的需要:借兩元錢給我。
等了幾個月,我望穿雙眼也沒等到這兩元錢。我恨他們,所以我暑假不再上她家去玩了。但是,姐姐卻是在署假中來看我。她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老二嗬,你幾個月前給我們寄了一封信來,是空信封,我們猜不透是什麼意思,把我們嚇得喲,你在那裏出了什麼事?我這次專門來問這事。
我大罵自己,我呀呸,我這麼黴,竟然沒有把信裝進去?
我現在真的想不起來,我那幾年是怎麼過的。
現在,我想起我們的用錢,我覺得我們簡直是在犯罪。我常想,我們現在的用錢,如果真有地獄,向下望去全是一條條饑餓的蛇在等著我們的話,我們是應該被推下去被它們幹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