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到了醫院趕病人家屬的時間了,因為淩中興屬於重症病人,可以有一名家屬陪夜,淩惠麗決定留下陪父親度過最後的日子,以彌補16年未見的缺憾。
淩母由女婿吳剛送回家,淩亦飛擔憂的叮囑他道:“兄弟,媽拜托你了。”
“放心,她也是我媽,這裏惠麗在,你回家好好的睡一覺,我看你突然憔悴很多,別弄壞了身體,不管怎麼日子還是要過的。”
“我知道。”他點點頭,又對母親說,“媽,你明天就別來了,這裏有我們,有事會叫你。”
淩母沒有理睬兒子,走到淩中興麵前碰碰他的手,含著眼淚和他依依惜別:“中興,我還會來看你,希望你能夠挺過去。”說著,她一步一回頭的走出病房。
她心裏明白,這是自己最後的告別,實在不想再看見根本不會有奇跡發生的他,猶如一具木乃伊躺在床上供人瞻仰了。
從病房門口到走廊的盡頭,仿佛是她曾經跟這個男人走過的風雨歲月,不堪回首的往事伴隨著她艱難的步伐,發出沉重而又淩亂的腳步聲。盡管她試圖走得慢一些,但還是走到馬上要轉彎下樓的地方,她發現逝去的日子是那麼的快速,而自己也仿佛將要與他隨行,不禁回頭望了望那不算長的走廊,久久的不肯離去。
一會,淩亦飛吩咐完妹妹注意事項也回了家,剛才他們兄妹雖然有語言衝突,事過境遷,宣泄完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王建萍中班已經下班,洗過澡上床看電視等丈夫回來,搭了條薄被什麼也沒穿,意圖十分明顯。淩亦飛直到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有妻子的存在,才想起上午曾經對她的忠誠懷疑過,感情複雜的眼神望過去,王建萍心虛的打了個冷戰,很快調整下自己,鎮靜地問:“爸今天好點嗎?”她熱情的露出上半身去迎接丈夫,淩亦飛默不作聲,心力交瘁地脫去髒兮兮的外套,赤膊隻穿件內褲就爬上床,並沒有顯示出一貫好色的本性。王建萍猛的咋呼:“今天這天氣你澡也不洗就上床啊?”又定睛一看丈夫的瞳仁,無神而又充滿著紅紅的血絲,像是哭得很厲害過,“爸到底怎麼樣了?”
“不好!”淩亦飛語氣沉重,滿腦子都是父親的事懶得理她。
“怎麼個不好?不是還在做伽瑪刀嗎?”
“不想說這個,累死我了,明天上午還得趕早去醫院。”
王建萍今天下班等丈夫回來,有比討好他更重要的事情,就是賈經理答應幫他找個單位司機的工作,這無疑算是個好消息,明天是周六休息天,賈經理的意思是先以私人的形式同王建萍的丈夫見見麵,然後周一作為人事部門啊外麵招聘來的人才,直接去單位應聘,因為司機的崗位涉及到安全,通常由總經理參與麵試,所以必須事先設計好如何回答他的問題,以確保一次性成功。王建萍覺得有道理,也認為賈經理是在暗示索取好處,就決定明天買些禮物順便送去,反正丈夫在不會再有意外發生。
“亦飛,你等下睡覺,我有件好事情告訴你。”她把淩亦飛拉起來說。
“切,我會有什麼好事情?最近一直倒黴倒到現在。”
“別發無聊的牢騷,跟你說正經事,我們單位正在招聘麵包車司機,人事部經理跟我關係不錯,同意為我開這個後麵,讓我明天先帶你到他家去見見,行的話周一你就去麵試,聽說這個司機工資很高呢。”
“為什麼非得先去他家,直接單位不行嗎?我現在忙的很。”
“這你就不懂了,這個崗位是由總經理親自麵試的,你去他家會告訴你一些注意事項,另外他可能也想收點禮物什麼的,很正常,現在托人辦事哪個不送禮啊?”王建萍興奮得娓娓道來。
淩亦飛想想說:“能不能過了這段時間?最近幾天我基本上要全天候陪我爸的,今天要不是惠麗在,我還不能回家了。”
“你妹妹終於去看你爸啦?16年了吧,什麼力量感動她屈尊去看自己父親了?”王建萍調有意挖苦道。
“爸不行了,還有3天,確切的說,過了今晚他在這個世界上還有2天時間。”淩亦飛沮喪的垂下頭,悲從中來。
王建萍驚詫的打個寒顫,支支吾吾地道:“這,這就算打死了?怎麼那麼脆弱?我看人家打得頭破血流的比他厲害多了,照樣沒事啊?”
“有血倒不嚴重了,他是腦子裏有淤血,不是這次打的,你還記得那次他往我們新房裏倒髒水的事嗎?淤血是那次留下的,積在裏麵壓迫到了腦神經……算了,早就跟你講過,你又不關心。”淩亦飛取來煙點上,浮想了片刻,感慨道,“這人啊,有時候什麼親戚,什麼家人,都是虛的,我妹妹今天太虛偽了,自己16年不肯見父親,背後罵得他一分不值,晚上她來時哭天喊地的樣子,簡直是在演戲,惡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