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暖閣裏,厚重細膩的的龍涎香滑入洛霜的喉嚨。她低頭用絲絹掩住口鼻,她素不喜香料,隻覺得口鼻間一陣刺痛難忍。
“內務府的把你的朝服做得偏大了?”洛霜正覺得難受之間,皇帝卻靜靜步入西暖閣。幾天來,洛霜飲食不多,來到皇宮竟然瘦削的許多,原本為她量身定做的衣裳像是一個空大的殼子掛在她身上。
“臣妾參見陛下。”洛霜施施然行禮。
薑雲昭上下打量洛霜,微微點頭:“免禮,一天沒見,你竟然順從了不少。”
想起昨日這般倔強無禮,洛霜倒有些後怕:“臣妾昨日衝撞陛下,罪該萬死。”
薑雲昭輕笑一聲:“萬死就不必了。”說著,便一步一步靠近著洛霜。薑雲昭伸出手輕輕覆在洛霜的臉頰上,臉上掛著玩味的笑意,“但是朕要好好懲罰你。”
帝王這般突如奇來的溫柔卻讓洛霜內心感到無比的緊張,她不敢抬頭,不知所措下緊緊地閉上雙眼。捏著絲帕的手不知不覺越握越緊,拒絕,她不敢,接受,她當然沒有準備好。
可是薑雲昭卻將手抽離了不停顫抖的洛霜。
左臉頰上那微熱的溫度驟然不見了,洛霜驚得睜開眼。可是,薑雲昭已經不在她眼前,不知什麼時候他到了她身後。
洛霜轉過身來,薑雲昭正背著雙手,緩緩步向書案。
“朕倒是覺得,你不必如此拘謹。”薑雲昭一邊和洛霜說這話,一邊沾了些墨在紙上寫寫畫畫起來,“也不必逼自己順從朕,朕明白,對著不愛的人,無論如何也拿不出真正的溫柔。”
洛霜一時無言,薑雲昭好似絲毫不在意一樣,說著這些話,似乎很簡單明了,可是又似乎有深意。
“過來過來!”看來,薑雲昭是完成了手中大作,毛筆一擲,舒了一口氣,“過來看看!”
“啊?是。”洛霜還在思索,薑雲昭的思維跳躍到另一件事情上。
洛霜隻好走到書案前,宣紙上一隻……呃……巨大的烏龜栩栩如生,隻不過,為什麼這隻烏龜兩隻腳站著呢,洛霜小心說到:“陛下好畫技。”
“是吧,多像啊!”薑雲昭笑得像個孩子,“朕記得小時候洛伯伯家的桂花酒釀元宵很好吃呢。”
“洛伯伯?”
“啊,朕沒當皇帝的時候,見過你爹呢!”
洛霜在仔細看看紙上躍然而出的直立大龜,吞了口口水,原來這是我爹啊……陛下的畫功還真是……
“陛下,怎麼想起臣妾的爹來了,陛下難道不生氣了麼,臣妾的爹畢竟還是罪臣。”洛霜問。
“嗬嗬,你爹每次回京述職,隻要路過中山,就會給年紀還小的朕帶上金陵各式糕點,盼著你爹來,是朕記憶中很快樂的事情。”薑雲昭坐在椅子上,托著頭,回憶著,其實並不算遠,他今年二十,還是個年輕人,“你從金陵來,也不帶些特產來給朕解解饞。”
“陛下,臣妾家嚴,對不起陛下一番信任。”洛霜聽著這個把自己全家發配的君王吐出這些話,看他目及遠方,雙眼流露的淨是純淨的懷念,她亦不知如何是好。
聽她這麼說,薑雲昭有些不耐煩,皺起了眉頭,道:“你還不明白朕的話麼?朕從來沒有覺得你爹是罪臣。”
洛霜不由得一驚:“可是陛下確實定了他的罪啊!”
“嗬,”薑雲昭一聲冷笑,掩著額頭,方才清澈無憂的神情一掃而光,變成一種朦朧的陰鬱,“皇帝定了他的罪,不是我,不是我……”
薑雲昭兀自頹然地搖著頭,洛霜在一旁不得安心,皇帝突然提起一個罪臣,還告訴她,他從來不覺得她爹是罪臣。
“難道……”洛霜不停地回想著發生的一切,有什麼事情自己還沒弄明白的?
此時,門外卻傳來元晉的聲音:“陛下,恬嬪娘娘宮裏問,午膳還要去華熙宮麼?”
“去……不能不去。”薑雲昭答到。
起身,雲昭走到洛霜身邊,假裝抱住她,卻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宜卿說,你是個聰明絕頂的女子,不要讓這諸多不順蒙蔽了你的雙眼,你已經在離所有真相最近的地方,真相信很快你就能看清這一切。皇宮人多眼雜,切記小心為上。”
薑雲昭的手輕輕拂過洛霜右手手腕上那串象牙手串,象牙飾物輕輕相撞的清脆聲,撩動著洛霜的心。薑雲昭道:“若是你想再見到送你此物之人,那請你務必留著性命。”
洛霜震顫的向前跌了一步,驚恐的看著薑雲昭,他淺笑的臉上竟是猜不透,他所說的一切都和她有莫大的關係,她的家人,她的愛人。
薑雲昭說完便離開了,疑惑中,洛霜恍惚行禮:“恭送陛下。”
陽光透過樹葉將斑駁的微亮灑在白玉石階上,半明半暗就是這宮禁的真相,這微弱的陽光扶不平洛霜緊鎖的眉頭。
“小主,怎麼了,臉色不好,是不是又……”香束見洛霜麵色惆悵,心中一沉,就是害怕洛霜又得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