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及韓國發生火災的崇禮門,我注意到,當時國內媒體發消息,一般都誤稱其為韓國“第一號國寶”。有國內的朋友就曾問過我,崇禮門在韓國的地位是否相當於中國的天安門,即為此種誤導的後果。
其實,關於崇禮門,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國寶第一號”。這裏,所謂的“國寶”即文物。韓國人把所有的文物都編了號,崇禮門恰好是001,這並不代表它是頭號國寶。崇禮門在韓國,應該與前門在中國差不多;而擁有天安門般地位的,則是景福宮前的光化門。
當然,崇禮門能被編為第一號,自有其理所當然處。史上的韓半島戰亂頻繁,很多文物幾經兵災火患,原物所存無多,包括景福宮、昌德宮、光化門,幾乎都是後來重建的膺品。但是崇禮門卻是600年前的原物,二戰期間日本人曾想將其炸毀,因百姓全力護衛而未逞,韓國人對其有濃厚的情感牽掛,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但如果沒有這把火,你在首爾街頭隨機問一下,知道崇禮門的人並不會太多,因為大家一般稱其為南大門。因韓劇的流行,南大門市場在中國好像有相當的知名度。在韓國,如果有收入不高的人卻拎著名牌皮包,旁邊人就會來上一句:“南大門買的吧?”意思就是假冒品。
我也曾慕名逛過南大門市場,在那兒見識過一種驚心動魄的吃食,是活吞章魚。在一家街頭小攤上,我們據案而坐,隻見攤主大嫂手腳麻利地從水桶裏抄出一條鮮活小章魚來,按到案板上,當當幾刀下去,小章魚身首數段。但是,它的每段殘肢好像都還沒來得及死掉,依舊在蜷曲掙紮。大嫂迅速將這些活物攏到盤子裏,澆上若幹辣醬,然後就把盤子墩到我們麵前,說:“吃吧。”我猶猶豫豫地夾起一段章魚爪來,膽戰心驚地放進嘴裏,它在我口內依然頑強地活動著,一不小心纏住了我的舌頭!
勉強把這一段章魚爪搏鬥著嚼碎咽下去,我說啥不敢再吃第二條,抬眼順著街口望出去,正可見到崇禮門鬥角飛簷,隱在如林高樓之間。因此,這崇禮門,實在並不起眼。崇禮門之側,有新韓銀行大廈,危樓百尺,勢同威壓;還有大東寶成,是首爾著名的中國料理店,據說菜價十分昂貴;崇禮門斜對角,一座高樓上用漢字寫著“東春院”,加細琢磨,這個名字居然色情味十足,不知是做什麼生意的所在。
崇禮門距我工作的報社隻有二十分鍾腳程,火災後三天,我去崇禮門實地踏察。遠遠地,就聽到有韓國版哀樂續斷傳來,似蕭似箜,空靈淒切,揪人心肺。穿過如河的車流,走到近前,整個崇禮門已經被建築板材包圍起來了,有警察在警戒線內值守。門的正臉處,圍板還留有一大塊方形空洞,供人於此窺視崇禮門火後的慘狀。
正麵空場上,設有一座香案供桌,上麵擺著崇禮門遺像,並有國會議員送的花圈分列兩排,鮮花在寒風中燦爛,看得人不忍又心酸。供桌旁張貼著一份長長的手寫謝罪文,說:我們沒能保護好祖宗所遺寶物,我們是混蛋,是千古罪人。雲雲。供桌前,鋪有寬大的席子,不斷有男女老少各色人等進前上香,獻花,然後整整衣袖,行三拜九叩大禮。韓國媒體對此的說法是:民眾自發為崇禮門辦葬禮。
在香案右手,設有大塊揭示板,供人留言抒發感想。我留意了一下,表示痛心的話語居多,也有人破口大罵,強烈要求首爾市長辭職,總統辭職——其實盧武鉉已經卸任了,還辭什麼職?在揭示板上方,貼著江原道一名金姓小學生做的一份手抄報,他說:“我家住在大山裏,從曆史書上了解到國寶一號叫崇禮門,我一直暗暗地決心,要努力學習,以後考到首爾去讀大學,那樣就可以親眼看到崇禮門了。可是現在,沒等到我長大,崇禮門就燒毀了。”
韓國人一貫性急,火災次日,文物保護部門就完成了修複方案,據說需要花費韓元200億,折人民幣1億5000萬有餘。有人當即建議,李明博當初不是承諾當選總統後就捐獻全部300億家產嗎?現在拿出來吧,修好崇禮門綽綽有餘,剩下的錢還可以再補造一段城牆,那麼除了清溪川以外,李明博在首爾就又有一塊功德碑了。但是,對此建議,李明博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