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朝大定十六年七月,宰相徒單習顯奉旨巡查山東災區吏情。在青州查訪期間,他聽到官吏和百姓們議論,說萊州府尹赤盞師直在膠萊河邊丟了朝庭的賑災糧,還在膠萊河中害死了幾個民工。有的還說親眼看到萊州有饑民聚在衙前哭鬧,喊著要進京告倒赤盞師直。聽了這些話,徒單習顯埋在心中多年的仇恨又勾了起來。
徒單習顯與赤盞師直的祖上都是女真人。金國占領山東後,他們先後遷徙到萊州城定居。師直的父親赤盞暉從軍後,因戰功卓著,被皇上封為戴王。他在劃地建王府時,強拆了習顯家的房屋,當時,習顯的妻子剛生孩子三天,驚嚇中得病身亡,撇下的嬰兒啼哭了兩天也隨娘而去。習顯鬥不過權重勢大的赤盞暉,懷著報仇之心投了軍。多年後,他當上了宰相,聽說赤盞暉已經死了,他也因政事忙碌再未回鄉。
結束了青州公事,習顯催動人役直奔萊州。走到膠萊河邊時,他駐馬親自查訪赤盞師直丟糧和害死民工的事。
膠萊河位於青州與萊州之間,地勢怪險,人煙稀疏。習顯費了不少周折,才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他見案情重大,留下隨來的按察使一行細察深勘,自己一路察訪著來到了萊州城。
萊州府少尹完顏倫率員迎接習顯。習顯見府尹赤盞師直沒有出迎,心中十分生氣,但他與完顏倫是兒女親家,當麵也沒說什麼。二人寒喧了幾句,習顯問起萊州的賑災情況,完顏倫歎了口氣,說:“府台丟了賑災糧後,百姓日日圍衙吵鬧。是卑職費盡心機,動員轄內富戶捐糧救災,如今饑民受撫後安居樂業。以後政事,還望大人賜教。”習顯點點頭,問赤盞師直為何不理衙事,完顏倫說:“他身患惡疾,恐怕要不久人世了。”習顯聽了此話一愣,想了想說:“病情如何,我且親自去他府中一看。”
聽習顯說要去赤盞府,完顏倫急忙攔阻:“大人心中舊恨,令郎曾多次對我提起。如今您貴為宰相,又何必親登仇家之門呢?”習顯沒有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赤盞師直胸前生一惡瘡,尋遍城內外名醫,無人能治,赤盞夫人正在為他準備後事。見習顯進府,嚇得她雙膝跪在地上,流著淚說:“相爺,我公爹得罪了您,他去世之時已知錯了。我家相公丟了賑災糧,自知罪在不赦。求您念他已近冥路,就讓他這麼去吧。”說罷掩麵哭起來。習顯問了赤盞師直的病情,又看了他胸前的瘡處,輕輕點了點頭,心中若有所思。
當晚,習顯正要安歇,兒子走進來,流著淚說:“赤盞師直犯了重罪,爹爹一定要殺他全家,為母親和弟弟報仇啊。”習顯勸慰了兒子幾句,見他遲遲不肯離去,又問他還有何事,兒子說:“我嶽父完顏倫有德有才,救災有功,府尹這個位就讓他坐吧。”習顯聽罷,想了想,低聲同兒子談起來。
三天後,習顯又來到赤盞府。他見師直麵如死灰,鼻子中隻有出的氣了,忙令人掰開他的嘴,把一些藥水灌了進去。他正要揭去師直胸前的蓋布,赤盞夫人哭著哀求說:“人隻剩下一口氣了,相爺就饒了他吧。”習顯輕輕一笑,說:“三天前,我聽你說了他的病情,又看了他的瘡處,想到朝中一位官員也得過此疾,是宮中太醫治好的,我派快馬星夜進京取了藥來,總算沒有耽誤。”說罷,讓隨從把一些藥抹在師直的瘡麵上。赤盞夫人擦了一把淚,說:“我知道,讓他這麼死去,難解你心頭之恨。醫他活轉,我一家陪他到刑場為你的妻兒償命罷了。”說完,氣恨恨地轉過身去,不再理睬習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