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就這樣開始吧。
周二剛上班,呂綺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李素藝的丈夫被人打死了。呂綺顧不上跟總是踩著點到單位的劉助理請假,匆匆去了李素藝家。
李素藝是呂綺高中時期的同班同學,也是相處幾十年的朋友,出了這樣的慘事,呂綺必須第一時間趕去勸慰。
驟聞噩耗不勝打擊的李素藝已被送到了醫院。在李素藝家裏,呂綺從趕來慰問的同事朋友口中獲悉了事情的大致情況:李素藝的婆婆在華錦路有一套祖居,因華錦路一帶的棚戶區拆遷,李素藝的婆婆因對方不答應她的條件,當起了“釘子戶”。昨日下午,老太太獨身一人正在午睡,一幫不明身份的人闖入家中,用一張床單將驚叫連連的老太太裹起來抬到了街上,然後把大件的家具電器胡亂搬出來堆到街頭樹蔭下,早已準備好的推土機轟鳴著開過來立即將房子夷為平地。整個過程不到半小時。因那排房子的鄰居都搬走了,隻剩下了老太太一家,當時除了拆遷隊就是嚇懵了的老人,竟然沒人報警,也沒有留下影像證據。
聞訊趕回來的李素藝丈夫與正在清理現場的拆遷隊發生衝突,混亂中被硬物擊中頭部,送至醫院後沒被搶救過來,死了。
李素藝的丈夫也是紅星公司的職工,一個老實巴交的管道工。呂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慘事。她問了李素藝所在的醫院,打電話向她的頂頭上司請假,向廠辦要車,準備去醫院探望陷入絕境的老同學。臨走前,呂綺憤憤不平地對聞訊趕來的孫敦全說:“一定要告他!告那個拆遷公司背後的房地產公司!把他們告到家破人亡!”
“別天真了。對方背後站著東湖實業。你想能有什麼結果?還不如多爭取些撫恤金呢。你信不信?致人死亡的肯定是臨時工,或者根本就找不到具體的凶手,場麵混亂,失手傷人,調解解決罷了。”
“這可不像我認識的孫敦全。”在呂綺的印象中,孫敦全可是“憤青”。
“如果時間倒退幾年,我可能與你想的一樣。看來紅星的圍牆早該推倒了。你要去見李素藝吧?千萬不要誤導她。她已經夠可憐了。”
“我不信!廠裏不出麵嗎?這可是我們的員工。”
“這要問你!我早和紅星沒關係了。你看看這裏,除了幾個朋友,公司領導有出麵嗎?有嗎?”孫敦全將有些發呆的呂綺拉至一邊,“對了,告訴你個要緊的消息,你們的新老板馬上就到了。”
“誰?我認識嗎?”呂綺問道。
“是一個你認識但肯定沒想到的人,陶唐!”
“陶唐?!你沒搞錯?”呂綺大吃一驚。
“我聽他自己說的,就在昨晚。嘿嘿,看我們這位老同學如何收拾紅星這個爛攤子吧。”
……
總部對陶唐的新任命非常突然,幾無聲息。
像往常一樣,政研室主任陶唐將辦公室清潔一遍後,照例為自己泡了杯龍井,然後開始一天的工作。
他的工作主要是三件事。第一是閱讀,內部傳閱件和他選訂的七種報紙;第二是寫材料,主要是為馮董起草講話稿和董事會層麵的文件;第三是參加一些必須參加的會議或者跟隨馮董到下屬的企業調研視察。
閱讀大約占了陶唐一半的時間,撰寫文稿的時間就少多了。一來他出手快,別人需要兩三天時間才能搞出的材料他往往在兩三個小時就搞定了;二來呢,需要他親自動手的材料並不多。本來董事會及黨組層麵的文件就少,而他手下還有兩個文筆不錯的家夥。會議就更少了,自從他從盛東公司上調回總部後,除了馮董召集的會議,其他領導的一概不出席,隻派他的副手參加。
今天,他看完文件夾中的十八份傳閱件並逐一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剛拿起第一張報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辦公廳副主任黃福和進來對他說:“陶主任,董事長請你去他辦公室。”
“好,馬上去。”
他電話叫來李靜取走文件,並沒有立即去馮世釗那裏,而是靜靜地坐了十分鍾,才去了三樓的董事長辦公室。
“坐。”眼睛總是浮腫著的馮世釗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陶唐在指定的位子上落座,才發現辦公室裏還有兩個人,戚總和主管人事的秦副總都在。
“戚總,你來說吧。”馮世釗看了看集團總經理戚建民。
“陶唐同誌,黨組研究了你的工作,決定動一動……”戚建民慢吞吞地說道。
陶唐平靜地看著戚建民,麵無表情。
“紅星那邊出了點情況,想必你已經聽說了吧?”
紅星公司是集團的一級子公司,也是集團最重要的子公司之一。從去年起陷入了腐敗漩渦,從其采購部主任落馬開始,相繼帶出公司領導層的問題。三月份,分管采購的副總經理楊文歡被省反貪局帶走調查。一個月後,也就是一周前,紅星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宋悅被省紀委正式雙規。身為總部政研室主任,陶唐當然清楚紅星發生的事。
陶唐心裏盤算著,但仍麵無表情地看著戚總,“聽說了一些……”
戚建民總經理仍然保持著他一貫的語速,“楊文歡、宋悅相繼被調查,總部必須加強紅星公司的領導以穩定局勢了。馮董提議由你接替宋悅,出任紅星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黨組會議已經通過了這項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