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馬車的那一刻,她吃進去的化骨散開始生效,靠在車窗邊上的她,使不出任何的力氣,看著營地上那些整裝待發整齊排列的士兵,她的雙眸一緊,一股極其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安陽侯隨之而來,不緊不慢的坐在了她的對麵,看著她已經開始控製不住下滑的眼皮,低低的道,“既然困了,不妨先睡一會吧,不然一會錯過了最精彩的戲碼,本侯可是會幫著你可惜的。”
“姓白的,如果在你的眼裏,這場關乎十幾萬將士的生死,隻是為了讓你躇定心中的那個想法,你覺不覺的,代價有些太大了?”年瑩喜靠在窗欞上,想要抬起眼睛看看此刻安陽侯那透過麵具下的眸子,可她使了半天的力氣,卻終是隻能看見他平穩跳動胸口。
安陽侯麵具下的眸子猛然收縮,似不敢置信,似猜忌重重,“年瑩喜,別太那般的自以為是,本侯想的,你又怎麼會清楚?”
“嗬……”年瑩喜勾動了下開始麻木的唇角,盯著不再平穩跳動的胸口,意識開始逐漸的渙散,“姓白的,我倒真的是不願意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因為若是我什麼都不知道,不清楚的話,可能……”後麵的話,她說不出來了,並不是她的猶豫,而是她已經徹底的昏睡了過去。
看著她那無論何時都那般恬靜的睡顏,安陽侯慢慢的摘掉了臉上的冰冷麵具,黑暗中,他仔細安靜的觀察她了半晌,忽然伸出自己的手臂,慢慢朝著她的麵頰伸了過去,然,就在他的手指快要觸碰到她肌膚的那一刻,他猛然的收回了手指,自嘲的一笑,複又將那毫無溫度的麵具帶回了麵上。
車輪混動,馬車前行,看著夜色中那些隨行的將士,他低低嗤笑,這個完美的計劃,他準備了如此之久,精密到毫無破綻,完美到無可挑剔,他不相信,自己這麼多年的心血,會被一個女人輕而易舉的識破。
破日之時,沉浸在地底下的陽光終於緩緩的升了起來,照耀在大地上,為昨夜的暴雨之寒,鍍上了一層柔潤的暖意。
宣逸寧迎著初升的太陽負手而站,湛藍色的祥雲滾邊長袍在陽光的投射下,更加奪目。
已經整頓完人手的宣月淮慢慢走到了他的身邊,看著他那無論何時都挺拔的背影,淡淡的道,“皇兄,你當真確定要按照計劃攻陷白國營地?”
“已經說過的話,便無需再說了,如今的局勢太過醒目,若是不生死一搏,輸的一方注定會是宣國。”
“可,可她……”宣月淮糾結的擰眉。
“所以朕讓你務必將她送走,無論送去哪裏,隻要不再回來。”宣逸寧的聲音不容動搖,沒有絲毫的掙紮之意。
“臣弟明白了。”宣月淮沉默了半晌,終是再次點頭,轉身帶著分撥出來的人馬,先行走出了宣國的營地。
辰時,鑼鼓喧天,號角揚起,比起第一日的交戰,這一次,雙方站在各處營地的士兵,可以說是昨日的幾倍之多。
不過聽不到雙方主帥下達的進攻命令,雙方士兵均是站在各自的陣前示意待發,任由秋風掃過,卷起層層黃沙,他們依舊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緊握著手中的利刃盾牌。
坐在馬車中的年瑩喜在震天響的鑼鼓和號角聲之中,慢慢的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先是一愣,隨後掙紮著自己癱軟的身子,朝著窗外看了去,當那如蝌蟻一樣的密集士兵映入眼簾時,饒是她再經過種種的大風大浪,也是忍不住的驚歎。
這……就是戰爭麼?
“醒了麼?”對麵,傳來了一聲淺淺的話語,年瑩喜轉目而看,是正在擺弄茶道的安陽侯。
“這就是你所謂的戲碼麼?”年瑩喜一瞬不瞬的盯著麵前的安陽侯,話是這麼問,可她心裏卻已經開始思量起了他如此做的用意。
“既然是請皇後娘娘看戲,自然是要看大戲。”安陽侯笑著,將剛剛斟滿的一杯茶,推到了年瑩喜的麵前,“能接連喝過本侯親自沏出來的茶,宣國皇後娘娘算是第一人了,嚐嚐看,這次的味道與上次的有何不同?”
年瑩喜不動聲色,在安陽侯的示意下,端起了麵前的茶杯,輕輕一品,複而放下,“上次的茶戾氣味太重,這次的茶,卻是硝煙味太濃,無論是哪一次,我都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