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出去了片刻之後便掀了門簾,陳姨娘忙道:“多謝茯苓姑娘了。”
茯苓隨意地點了點頭,便告退了。
此刻的安子衿已經是立在了一盞大理石插屏旁的紫檀木雕螭紋魚桌前。
陳姨娘忙行了半禮,“這麼晚來叨擾二小姐,實在是婢妾的不是。”
安子衿回了一禮,指著一旁的金漆木雕花椅道:“姨娘的心意子衿心領了,姨娘坐吧。”
陳姨娘唯唯諾諾地斜簽著身子坐了,“二小姐,婢妾……”
她快速地抬眸望了眼安子衿。
這二小姐倒是真的不像以往了……光是那眼神便收斂了許多,不像是以往那般氣焰極盛了。
這溫氏一事,實在是讓自己沒有料到,逆轉這一事的居然是最不可能的二小姐!
楊氏恐怕自己也想不到吧?
自己以為能夠養廢了這個二小姐,甚至自己占上便宜,看來是陰溝離翻船了。
這沉默氣氛下,安子衿倒是不慌不忙的,她隨手拿起了手邊擺放著的一隻雨過天青色的青瓷茶盞。
抿了口茶,安子衿的視線才定定地落到了陳姨娘的身上。
陳姨娘這才匆忙收回了自己探究的目光,“婢妾是來探視二小姐的。”
安子衿卻是悠悠開口道:“聽聞陳姨娘這兩日總去瞧新添的小少爺。”
陳姨娘心裏一緊,忙點頭道:“婢妾同溫姨娘向來有交情的,這回也是去祝賀她喜得貴子。”
安子衿抬眸,替她倒了杯茶,道:“那姨娘此刻來我這兒……莫非是為了討杯茶水?”
陳姨娘局促地攪了攪手中的帕子,自己就當是賭上一回!
最終她心一橫,“二小姐,婢妾是來提醒您的啊……楊姨娘她……她……想要害您啊!”
安子衿卻是穩穩地端在在椅子上,甚至連手都沒抖一下。
沉默之下,陳姨娘隻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許多,那氣氛都壓得她抬不起頭。
她艱難地咬了咬唇,“二小姐,婢妾並非是胡言亂語!”
安子衿抬起了眸,眼中卻是一種極淡漠的處事不驚,陳姨娘一時之間竟然是怔住了。
“姨娘莫不是要告訴子衿,此話是那雲竹所傳?”
安子衿心裏暗暗忖度了片刻,雲竹是楊氏身邊的二等丫鬟,可同陳氏身邊的一個漿洗婆子有些親戚關係。
說起來,這還是前世紅藥在自己眼前給陳氏上眼藥的時候抖摟出來的事兒。
為了這事兒,前世自己可是氣衝衝地去臨秋閣羞辱了一番陳氏,從此那陳氏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隻躲在臨秋閣守著庶出的四小姐安香寧過活了。
果然,聽到了雲竹的名字,陳姨娘身子一僵。
怎麼可能?!
二小姐怎麼可能會知道?
她驚惶無措地望向了安子衿,卻像是陷進了安子衿如深淵一般的眸中。
“姨娘這一趟恐怕是不能如願的,若是沒有要緊事,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
說著安子衿便緩緩起了身。
陳姨娘一下子便跪了下來,“二小姐!婢妾並非有意要來欺瞞二小姐,但婢妾真的是來提醒您小心的!”
安子衿嘴角微微揚起,指節輕點著那張質地上乘的紫檀木雕螭紋魚桌,極清脆的聲音一下下地傳進了陳姨娘的耳朵裏。
“子衿可當不起姨娘的如此大禮,子衿也明白姨娘所求,既然姨娘誠心而來,那子衿自然也不會將姨娘拒之門外的。”
陳姨娘再也撐不住一般,繃緊了的心也猛地泄了氣一般。
“婢妾知道忍讓是無用的!婢妾還知道,楊姨娘想將四小姐許給她的侄子為妾啊!”
安子衿低低地在心中歎了口氣。
寧為寒門妻,不做高門妾……
可前世這安香寧不過是做妾的命,自己心係白君佑的大事,連她許給了哪家為妾也沒有過問過。
這一世自己的轉變想必是讓這陳氏也起了想搏一把的心思。
不管她心思如何,這交易自己是虧不了的。
“姨娘起來說話吧。”
陳姨娘卻是低著頭哽咽道:“婢妾此生唯有四小姐這一個念想,二小姐若是不願意幫婢妾,婢妾實在是不知該如何了……”
安子衿扶起了陳姨娘。
這女人是個聰明人,這太師府的後宅女子何其之多,能守著女兒在楊氏的眼皮子底下安然度日,其心誌也是不小的……
“姨娘還是趁著夜色不深,好好地說一說吧,子衿願聞其詳,若是楊姨娘想害子衿,子衿又怎能安枕無憂地去想著四妹妹的事呢,姨娘您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陳姨娘用手裏的帕子擦了擦眼角,連連點頭,“婢妾也是心係二小姐,二小姐向來被楊姨娘蒙蔽,婢妾生怕……生怕您……”
“罷了,姨娘直說吧。”
這些個場麵話,不提也罷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