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側過頭,對著一旁不知該如何的奴仆道:“你們聽不見大小姐的吩咐?拖下去,杖責三十,罰扣三個月的月錢!”
安子衿似笑非笑地望著楊氏,“楊姨娘果然是公私分明的。”
楊氏咬著牙笑了笑,“二小姐明白婢妾的心便好,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快些啟程為好,今日是去雲岩寺祈福的,還是不要誤了時辰。”
安子衿回身按了按安子佩的手背,以目示意自己無礙,這才轉身走向了楊氏,淺笑道:“三妹可是候著了?”
楊氏也邁了步子,“三小姐已在垂花門外候著了。”
兩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緩緩走到了垂花門,便瞧見安香嵐立在一旁了,她一身的金絲白紋曇花雨絲錦裙,發髻間金簪耀眼,臉上妝容妍麗。
她瞧見了安子衿那種清清冷冷的笑意便側過了頭,不屑地哼了一聲。
不知道自己這位好姐姐今日能不能笑到底了!自己倒要擦亮了眼睛好好瞧著!
楊氏上車前帶著極有深意的目光望了眼從外院趕來的。
瞧見紅綾神色堅定地點了點頭,楊氏這才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上了馬車。
雲岩寺地處城南城郊的雲岩山中,雲岩寺地勢較高,在山腳就隻能依稀看到山林掩映。
陽春三月裏四處是一片鬱鬱蔥蔥,因著今日的日子不錯,已經陸陸續續有馬車在前頭了。
在綠樹成蔭地密林之中,安子衿透過車簾蹙著眉緊盯著半山腰高聳的佛塔,心裏卻是一緊……
前世,三月初七,太子白君恒歿於雲岩寺,經大理寺查清,實為意圖謀反、因作惡不成畏罪潛逃不成,跳崖自殺……
前世這轟轟烈烈的消息席卷了整個洛陽城,其震撼之大!
前朝的許多勢力也就此不再蠢蠢欲動……直到重活一場,自己才明白這一切定然是有人故意設計的一出大戲!
想到這裏,安子衿蹙了蹙眉頭,一會兒還得甩開楊氏和安香嵐才能辦成自己的事。
不過……楊氏既然費了這麼大的心思安排了這場好戲,自己怎能讓她失望?
既然要瞧戲,便要讓她好好瞧下去!
山路之上,馬車顛簸之間,安子衿合上了雙眼,微微倚在了青緞靠背引枕上,此刻的安詳卻讓她絲毫不敢鬆懈……
而此時的雲岩寺後山一片寂靜,偶爾的鳥鳴聲都顯得愈加寂寥。
一身素白錦袍的男人跪在了山崖邊,雖是玉冠華服加身,一派風華無限,可那張俊臉上卻滿是死灰之色……
“嗬……三月初七了……母後,您也是選了這個日子去的,兒臣明白,兒臣也懂您的恨!兒臣就是死也要死在太子的位置上。”
三月初七,是大周開國之喜,宮中的宮宴極盡繁華,可也是前朝隕落之際,更是自己的母後的祭日!
他伸出了右手,鬆手之際一疊紙錢迎風而去,紛紛揚揚間往山崖裏墜去。
白君恒苦笑了幾聲。
“兒臣便是這世間最無用之人,給兒臣衣食地位的……是兒臣最恨之人,亦是最恨兒臣之人!他娶了您不過是為了名正言順地做上皇位罷了!”
說著他忍住了眼裏的淚意,笑得越發大聲,“可笑,可笑啊……大周朝的當朝太子……不過是皇位上那人的眼裏釘肉中刺!兒臣喚他父皇……兒臣還要喚他父皇!”
他又灑了一把紙錢,隻是再不言語了。
眼裏的決絕和寂寥交疊。
身後不遠處,站了一個守著的小廝,那小廝聽到了腳步聲,連忙回過頭,卻見是安國公顧璟。
今日顧璟著了一身黑色騎裝,將挺拔的身姿襯得越發風華絕代,腰間的紫玉腰佩華美不凡,如他的麵容,雕鑿一般俊美無儔。
不過是以紫檀木簪半束了烏發,劍眉下的黑色眼眸像灘濃得化不開的墨,那氣勢卻隻增不減,淩厲地讓人不敢多看一眼。
這位大周朝的安國公,是開國以來最年輕的國公爺,這地位亦都是累累的戰功堆疊而出!
那隨從胡亂地抹了抹眼睛,躬身道:“小人見過安國公!”
顧璟微微頷首,望向了不遠處的男人,“太子在崖邊呆了多久?”
那隨從思量了片刻,“殿下已經跪了一個多時辰了。”
顧璟默而不語,察覺到周遭並無特殊的氣息後,蹙眉問道:“今日太子不曾帶暗衛來?”
那隨從點了點頭,“殿下說了……他自有安排,小人不敢忤逆。”
顧璟暗歎了口氣,“何苦……”
他頓了頓,清冽的聲音緩緩道:“我已經安排了人在雲岩寺候著,殿下身邊不要離了人,小心為上。”
說完他望了眼白君恒,這才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