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朝堂重臣(1 / 1)

士清冷汗淋漓,緊張之下,肌肉僵硬,竟然動不了身。她也知嘉王殿下的性命剛剛就在生死之間來回徘徊,百無一幸。她也知私下闖入內庭,未經傳喚便妄言皇室國器傳承,若是當庭杖殺,也並不為過。本是憑一念之勇,未有思前想後,一時義憤便闖入德壽宮,於這般鋒尖麥芒的對峙中,當庭直言宗廟繼任君王事宜。古來牽扯皇室傳承內鬥的,實是皇家大忌,便無好下場。自己此刻還有性命,無他,僥幸二字罷了。可是細細思量之下,若要贏得和談,才能真正解救嘉王性命,這中間的機會怕也是萬中無一。一時有劫後餘生的幸喜,一時又愁雲難消。跪在當間,思緒雜亂,湧上心頭,隻得躊躇萬分。天地間再無一絲其他的聲響入得耳來。她不知道跪了過久,究竟有幾個時辰。隻等那大殿燈燭燃盡,四下一片漆黑。才回過神來。那金鑾殿上的肅殺,那花園中刀劍都消退已盡,似乎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任何劍拔弩張的事情。

黑夜,真正的黑夜,連黃門侍衛都不知道隱在何處。一時間,隻覺得心情無比頹廢,萬般委屈,隻想找一個懷抱痛哭一番。眼眶微紅,伏地撐起身來。

背後,一個聲息,慢慢說道,“剛才從天而降,這般神勇無敵,原來錢世子,也是強自逞能,誇下海口。”

她回頭一看,隱約辨明正是剛才殿上為嘉王求情的左丞相黃洽,不由鬆了一口氣。不知為何,黃左相竟然在此地,陪伴等候於她。心情不由一陣莫名感激。黑暗之中,隻見那左相目光如兩團小小的火焰,灼灼燃燒,撚著胡須點頭。說到,“老夫,縱橫官場三十年,見慣為權勢置他人於死地者,多不勝數。能把自己性命度之身外,救他人性命者,鮮少。老夫自認一身雖博得直諫美名,也絕未能拋得身家性命,做這般不顧身家性命力挽狂瀾之事。錢世子今日一戰,老夫自認不能,由衷佩服。自古英雄出少年,未知神勇是書生。”

左相黃洽在黑夜之中,這般讚譽,士清臉上浮上緋紅,幸虧這黑夜之中也看不出顏色來。她作揖回禮,那左相黃洽側過半身,拒不受禮。黑夜中,殿門處有另一個聲音說道,“黃相,美譽過讚錢世子了。應該說,未知莽撞是書生。”士清心中一喜,喜歡地說不出話來,正是為她守護殿門助她力闖金殿的韓侂胄。

他沒事,見韓侂胄走上前來,士清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生死曆劫,哪裏還控製得住自己的情緒,看到親人一般哽咽開來。直直地抱住韓侂胄,顛三倒四地問,“你沒事情?你有沒有受傷?”倒是把黃相撩在一邊。那黃相哈哈一笑,打趣說道,“原來神勇無敵的錢世子,居然是這般大性大情之人,有趣有趣,雖然是莽撞了些,但敏慧良善,性情至真。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韓侂胄一揖行禮,“黃相在此等候,必是有良策相告,還請黃相不另賜教。”士清從未遇到如此變節,亂了心神,見黃相在此,尚不知原因。其實若在平日,她這般聰慧,雖少曆事故,也能猜到。此時聽韓侂胄如此說來,恍然大悟。

一揖倒底,“小子錢士清,請黃相賜教”。

這下黃相倒也不避開,說道,“金國使者到來,應還有一月時間。在臨安一地等待,磨練談判攻略,無實際作用,隻是坐以待斃。若此番和談,有一線機會,應在邊地。若能前去查探邊防要地,金兵勢力。或可為和談多一線希望。此外,金使者北麵而來,或可北上,先行接觸一番。摸清金人談判底線、政策實情。知己知彼方可運籌為握。”黃相沉吟了一下,他不是願意誇大其詞的人,還是說道,“此番和談勝負之數,已不在個人,或者時勢已然天定。知天命,盡人事。兩位也應心中有定數。即便…莫要哀怨。老夫,隻能在朝堂之上,力所能及,幫助一二。”

左相黃洽,朝堂重臣,三代老臣。素來含蓄,立場溫和,也可說是一種明哲保身。此時居然說出‘力所能及’四個字。士清與韓侂胄深知這句話背後隱含得何止一二那麼簡單。得包括多少人事爭鬥,甚至朝堂激進派與保守派,多方的黨派傾軋。他能說這一番力所能及定朝堂人心、居中調和的話,已是表明立場,能許諾的最大極限。不由相謝。

左相黃洽黑夜中笑了笑,說道,“今日,看兩位年少勇為天下先,老夫心中感慨之餘,實是汗顏。兩位不用謝我,不是為了你們,不是隻為了嘉王。是為了整個宋朝避免再受恥辱、避免發生戰端,希望百姓能夠真正安居,這應是我為官多年該做的,今日才說出來已是汗顏至極。人老了,反不如少年人了。能把平日不能說不能做的實情,都和兩位一吐為快,今日,老夫...十年來未有的痛快,嗬嗬”。說到此處,語音漸行漸遠。袖袍風中輕拂,盡自離去。

士清,在暗夜裏輕輕問到,“侂胄,你說我們能贏麼?”。

“便有一線希望,也要百倍努力”,那個溫和厚定的聲音回答到。

心下一片安定,靜水深流。是的。便有一線希望,也要百倍努力。

侂胄,我們後日便北上,河南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