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離別驚情(2 / 3)

士清聽得清清楚楚,頭腦思維卻混混沌沌,如有小錘子在敲打,隻說了一句“哦”。事端混亂,無暇顧及。

嚴蕊不由有些失望。她哪裏知道士清此時心中糾結的種種事端,攸關嘉王生死、宗廟朝堂、乃至於天下局勢。她一個小宮女雖貌美如花,心思機敏,日日所思也就是如何被嘉王殿下早日收入房中,從此嫁得如意夫君,衣食無憂,日後繡花添妝、生子爭寵等等。隻注視眼前閣內錦繡繁華,於外界發生了什麼變故全然不知,甚至於也不知嘉王生死已是輾轉之間。

有什麼事情似乎不太對,頭疼,眼淚鹹味的似乎要流落,難以分析。趙擴,四角天空裏,你,寂寞麼?這偌大的皇宮裏有沒有真情,親情。有沒有真正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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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煙閣。

“殿下,錢世子到”。嚴蕊傳報。

“嗯,你下去吧。”那個溫和的聲音說道。

踏入閣門,趙擴手執狼毫,坐擁書桌,抬起頭來看她。

士清,也抬起頭來看他,目光迷離。

對望良久,仿佛百世紅塵掠過。隻一日未見,這中間便湧動著這許多悲憫與苦難,那天與地,隔著紅河岸。今日之後我們還能見麵麼?你和我,我們的命運,日後會如何?是身死深宮,永囚邊塞,還是能見到明天。未來,我們還有麼?

嘉王趙擴。

士清猶記得,八歲,八歲時第一次奉旨入宮,禦花園中見他,一個六歲小小孩。目光寂寞,口氣狂傲。在禦花園中兩個錦衣小孩,互相不服氣,狠狠打過一架。驚動了當時的太皇太後。等要懲罰士清的時候,那個小小孩跪下來求情,說是因為喜歡和她玩鬧才打的架。讓太皇太後不由失笑,罵他胡鬧。而後她就成了嘉王趙擴的伴讀。

她十歲那年,他八歲,頑劣不肯讀書,非要士清作陪才肯做課業,於是士清連閑暇時間也沒有,多數時間都陪在這個頑劣皇子的身邊。子曰詩雲謹慎守禮的她也不喜歡,一聽便如同催眠,做課業的時候多數昏昏欲睡,為了怕她挨太傅罵,他每次都要做兩份,還要不同筆法,幫她過關,後來他的書法據說行楷雙絕。

她十二歲那年,她在宮外的時候多了,每次入宮,都把外麵世界的精彩細細說給他聽,他羨慕的不得了。更是時不時宣召她入殿,留在他身邊講故事。從此皇後也知道了他的弱點,如果他要頑劣不聽教誨,便去罰她。他立刻乖乖低頭,再無不效,那年大年除夕禦宴上皇上誇他懂事,他麵帶微笑,目光遙遠。

她十四歲那年,當年頑皮的他變得內斂溫和,儒雅清貴之名盛傳朝野,人人都說皇子擴生性溫文爾雅,謙謙君子,必是明君。那年他喜歡把她講的故事都畫下來,寢宮中到處是故事畫,在那些海闊天空的故事裏,他的目光亮如星辰。

她十六歲那年,講白蛇傳的時候,他抱了她,然後她眨了眨眼,好像秘密被發現了。隨即他麵露微笑,眼光中從未有的欣喜和堅定。

是的,從前的故事好長。趙擴,從一開始就待我至誠。

士清,心裏酸酸的,有些東西慢慢融化,彙成溪流。最後胸腔中有雷聲,從遠及近,由弱漸漸變成轟鳴,滾滾而來。

抬起頭來,聲音沙啞,吐出那句最想問的話,“為什麼?你什麼都知道,為什麼瞞著我。”

一步一走上前來。

趙擴麵色皎潔溫和,如天上最柔和的月色,線條輕柔,輕輕一笑便繁花怒放。放下手中筆墨,雙眸幽深澄淨,仿佛那中間的情誼深如大海,緩緩掃過讓人無不沉醉。一襲明黃團龍雲錦緞袍愈顯清貴,緩緩走過來。四目相對。

輕柔說道,“士清,從來都是。喜歡你。”

士清的心如林中小鹿一般狂跳起來。那最終猜想,那些應該隱晦含蓄的話,他便如此這般直抒胸臆地說出來了麼?頭腦暈眩。不太真實。他真的是趙擴麼。抬起頭看,手指輕輕劃過,線條俊逸。慢點劃,把他的眼眉映入心上。為什麼這一切來的那麼快。看起來都不像是真的,是不是日子短暫,才讓人能把十幾年不能說的話都說出口來,千年便濃縮成一日,如此悲哀卻如此真實。那些淩煙閣裏的日子,他每每在她抬頭偷偷望他的時候,會心一笑。每每用那溫和無害的笑容讓她失了神。幼年頑固的趙擴和眼前這個清貴溫雅的趙擴合二為一,一幕一幕再也不可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