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法82(1 / 2)

仇富的狹隘

猶如萬綠叢中一點紅,他是那麼耀眼,那麼引人注目。隻要一做廣播體操,規模不大的一所中學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要掃射一下他。就因為他穿得最好,款式最新穎,色彩獨樹一幟。我們投去的不是欣賞的目光,而是鄙視、妒忌的一道道凶光。那齊刷刷的300多位同學的凶光要是聚集成一束,恐怕比激光有殺傷力,更具穿透力,在瞬間可以將那個“另類”摧毀,頃刻間灰飛煙滅。

受到這種異樣眼光“照顧”的是我的同班同學,我和他同時走進鬆煙他山中學。拿著錄取通知報道的那天,他爸爸開著一部北京吉普把他送來,他父親燙著卷發,穿一身灰西裝,皮鞋擦得鋥亮,在鬆煙這個灰塵撲撲的地方,居然一塵不染,可以照出人影。他的衣服也不賴,咖啡色的夾克衫,筆挺的褲線可以當菜刀使,也是一雙新皮鞋,可以當鏡子使。從父子倆的著裝就可以看出,他們的家庭在當時很富裕,是首先解決溫飽的少部分人,在我們那個鎮絕對是極少數,的確是個“另類”。

我用手緊緊握著還帶著母親體溫的錢,一路步行到學校去報到。在出門時,母親再三叮囑我,錢要握在手中,別讓扒手光顧了。那年月,每到趕集時,街上的扒手很猖獗,搶劫的事也時有發生。我一路上提心吊膽地握著母親一分一角積攢起來的幾十元錢,見到前麵有人,我就飛一般地超過他,那時候誰也不能相信,更何況隻有12歲的人,判斷能力和閱曆淺,見到誰都害怕。

雖然學費不高,隻有幾十塊錢,但對於農村的家庭來說,卻來之不易。在我家那些地方基本上都是靠天吃飯的地域,天公情緒好,那年就略有剩餘的糧食,用糧食換點小錢。要是天公發脾氣,隻給豔陽不給漂雨,那就一年的口糧都成問題,維持不到過年。那些年月,在溫飽線以下掙紮的家庭能供孩子上初中的都不多,很多都是小學畢業就去耕田種地了。

我一會小跑,一會慢行地來到學校,背心感覺已經濕透,額頭上的汗珠開始下滴,攤開手中的錢,汗水早已將它們浸濕。遞到老師跟前,老師說:“孩子你還真勇敢,一個人把錢安全地送到學校來,剛才有個女孩子的學費在路上被別人搶了,還躲在隔壁的教室裏哭呢,又不敢回家。”我剛辦完了手續,站到旁邊。

“另類”的父親非常闊氣地摔出幾張嶄新的票子,丟到報名的桌子上,那老師聳了聳眼鏡,抬起頭約莫看了5分鍾,一聲不吭地按照通知書上的名字寫了報名手續,什麼也沒有說,喊了一句:“下一位!”

他和他父親拿著收據走出報名處,“另類”的父親聽到隔壁教室裏有哭聲傳來,就尋著哭聲來到一個衣衫縫了好幾個補丁的女孩麵前,丟下7張10元票子說:“你拿去交學費吧!”轉身鑽進吉普消失在飛塵中。

兩天以後,學校開學了,來自全鎮各鄉各村的同學都背著帆布書包,“清一色”地走進了校門。所謂“清一色”,即都是藍色和黑色的衣服。

老師開始點名,每點一個,都要站起來,跟大家認識。當念到“另類”的名字時,講台下無人回應,同學們你看我我看你,全班45個同學,就缺他一個。大約過了10分鍾,他才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來,“報告老師,我遲到了!”老師少不了盤問一番,班主任的第一堂課就遲到,罰站!他隻好背著書包站在門口,45分鍾後,班主任重複交代了學校的作息時間後,才讓他到最後一排坐下,並要其家長來學校。

第二天,他爸爸開著吉普車來到學校,正值老師敲鍾上課。學生們都蜂擁進了教室,老師拿著書本紛紛走上各自的講台,老師問“另類”的家長來了沒有,“另類”回答來了,在教室外麵。老師走下講台,與他父親耳語起來,同學們都爬在窗口上看,就聽不清他們說什麼,在即將離開時,他父親拿出一個信封直往老師的中山裝的下口袋裏塞,這個動作全班同學都看在眼裏,老師立忙推脫,最後他父親把老師拉到一邊,兩人來回推脫了一陣,看不清那信封到底落入誰的口袋。不過,過了幾天,“另類”被安排到了第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