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之後,他消失了半個月,仿佛人間蒸發。
她自以為是地認為,是因為她越矩了。
人總是這麼貪心,得到了一些,卻還是想要得更多。
走出教室時,學校古老的鍾樓正敲響,聲音低沉悠遠。
冷歡抬頭看向天空,一群鴿子應聲飛過,一到冬天,天就黑得特別早。
混在下課的人群裏,她無意識地行走。淹沒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會有一種格外安心的感覺,可以輕易地藏住自己,然後任情緒流泄。
掏出口袋裏的電話,翻到已接電話的那頁,那個熟悉號碼的日期,顯示在很多天前。
最後三位,512。
勿要愛。
明明知道他是絕對不會以中文來理解,她卻偏偏認定了這個意思。
手指輕輕放在撥打鍵上,她望著腳下的水泥格。
走到十字路口,如果是偶數,她就打給他。
數到二十五的時候,她停住腳步。
“你在幹什麼?”他問,語氣輕淡得似乎他隻是剛剛離開了一會。
她怔怔地看著他。
黑色大衣,黑色西褲,利落的短發,棕色的眼睛,冷峻的表情。
是他,沒錯。
可是,為何這一刻她竟有曆盡幾世方重逢的滄桑感?
如果離開,為何又要回頭。
其實,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忘記這個人,不用在某個瞬間,想起他淡定的笑容,想起他溫暖的懷抱,想起他促狹的玩笑,想起他在她耳邊輕輕地喚她寶貝。
她想很拽地對他說句“我不記得你了”,然後擦身而過。
可是,雙手卻不受控製地插進他大衣口袋裏。
“好冷。”她輕輕開口,把臉貼在他胸口,淡淡的煙草味,讓她眼裏微酸。
他的手伸進口袋握住了她的,果然很涼。
“為什麼不戴手套。”他蹙眉,一路走來,看見那些女生都戴著各式各樣的手套。
“總是丟,”她撅嘴,“買了好多,最後都找不到了。”
“改天送你一箱。”他撇嘴淺笑。
“不,”她嬌俏地一笑,手在口袋裏蜷在他的掌心,明亮的眼睛望著他,“我喜歡這副手套。”
他的眼裏眸光一閃,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少見地撒嬌。
“接下來沒課了?”他問,牽著她的手往前走。
“嗯,”她點頭,依依不舍地把另一隻手自他口袋掏出來,“明天開始聖誕假了。”
“跟我去趟倫敦吧,我義父生日。”
她驚訝地望著他,本想開口問為什麼帶她,但話到嘴邊又生生地吞了下去。
“好。”她安靜地回答。
他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滿意她的柔順。
“明天就走。”
“這麼快?”她一愣,“那我回去收拾行李。”
“不用,那兒什麼都有,缺什麼買就是了,”他笑著看她,眸色漸深,“今晚去我那。”
她臉一燙,低頭不看他。
倫敦華埠。
冷歡看著牌坊上四個金漆大字,轉頭忍不住央求:“下去走走。”
他點頭,吩咐了一下司機,下車牽著她步行。
倫肆遙臨英帝苑,敦誼克紹漢天威。
她望著兩邊的對聯滿意地讚道:“還是覺得後麵一句大氣。”
他淡笑:“愛國主義泛濫。”
“我有大中國情節。”她不肯相讓。
唐人街格外熱鬧,行人接踵磨肩。
冷歡好奇地看著旁邊的飯店,一一念過去。
金龍軒、翠亨屯、大家樂,利口福,佛笑樓……不由眉開眼笑:“就隻有中華美食能弄出這麼多名堂,八大菜係還沒湊全就這麼大陣仗,不像鬼佬,千百年都麵包,牛奶,不知進化。”
回頭看見某人臉上似乎有些掛不住,隨即想起他有一半的蠻夷血統,便尷尬地一笑,湊過去掛在他胳膊上。
“別亂跑,”他輕斥,“走散了怎麼辦。”
“我會一直站在這等你,”她哀怨地,“一直等一直等。”
“我不來找你,你等有什麼用。”
她扁嘴,半真半假地嗔怪:“枉我對你一片癡心。”
“哦,癡心?”他笑,表情邪氣,“在哪裏?讓我看看。”
說著,手便往她領口探去。
“喂!”她慌忙避開他的魔爪,正要數落,旁邊有人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句:“葉先生。”
她轉過頭,看見幾個人站在身前,對葉聽風鞠躬。
他淡然頷首:“走吧。”
冷歡規規矩矩地跟著他走,到了唐人街盡頭拐進一個巷子,裏麵居然別有洞天。
古香古色的大宅院,雕欄玉砌,水榭樓台,卻是江南水鄉之色,蘇州園林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