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見回廊裏有幾個金發碧眼的老外拿著酒杯相談甚歡,冷歡才知這一切不是幻覺。
看來這院子裏住的是念舊之人。
剛跨進大廳,便有人迎了上來:“聽風回來啦。”
眼前是個溫婉如玉的女子,雖年過半百卻眉清目秀,微笑似春風拂麵,不失精致的容顏可窺昔時絕代風華。
“鄭姨。”葉聽風難得地溫暖一笑。
“你走了幾個月,我就覺得跟好幾年似的,你義父也是,他嘴上不說,心裏是很掛念你的。”
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冷歡身上,頓時笑逐顏開,“還知道帶個人回來,長進了。”
冷歡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卻上前拉住冷歡的手,轉身對葉聽風道:“你快去,他在書房等你。”
葉聽風淡笑著看了她們一眼,轉身離開。
冷歡鬱悶地看著他背影,不由微惱——她還雲裏霧裏呢,他居然就扔下她不管。
硬著頭皮,她向那女人微笑點頭:“鄭姨你好,我叫冷歡。”
鄭姨眼裏閃過一絲訝異:“小姐姓冷?”
“嗯。”冷歡點頭。
鄭姨隨即微笑:“這一冷一熱的,名字倒是別有味道。大概冷小姐本人也是耐人尋味,才會讓那個眼高於頂的孩子另眼相看。”
冷歡聽見她對葉聽風的形容,不由失笑:“鄭姨叫我小歡就好。”
“我叫鄭閑歌。”鄭姨邊回答邊帶她往二樓走。
“咦,”冷歡驚訝地輕歎,“鄭姨的名字與老先生的真是湊巧——獨酌勸孤影,閑歌麵芳林。”
之前聽葉聽風提到,他本姓陸,老先生叫葉獨酌,他便隨了他姓,以報答他養育栽培之恩。
鄭姨一怔,麵露欣賞:“倒是好多年沒遇到能發現這巧合之處的人了,在這地方,國學本就難以發展,當今的年輕華人,都是洋派作風,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實在難得。”
冷歡笑道:“我幼時被父親逼著讀詩練字,後來居然也就成了自己的喜好,不過也隻是皮毛而已。”
上了二樓,迎麵的牆上掛了一幅字。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冷歡忍不住讚歎:“飄若浮雲,矯若驚龍,這行書的功夫絕非一般。”
鄭姨不由微笑:“這是二爺的字。”
見冷歡疑惑,她解釋道:“獨酌家中排老二,出來闖蕩後大家就一直都稱他二爺,連我自己也叫慣了,改不過來。”
冷歡點頭,跟著她繼續往前走。
進了一個房間,冷歡環視四周,房內布置得清靜幽雅,卻又不失大氣。
“這是我和二爺的房間。”鄭姨笑著看她,從衣櫥裏拿出一件衣服來,“一會有晚宴,聽風把你交給我,定是要我幫你打扮打扮。你看這件旗袍可好?”
冷歡這才仔細打量她手中的衣服,月白色的旗袍,袖口和襟口都繡著粉紫的梅花,格外優雅秀氣。
她微笑點頭:“真是好看,比那些老外的晚裝不知漂亮上多少倍,有勞鄭姨費心了。”
“客氣話,”鄭姨笑著搖頭,“不過是舊物而已,當初二爺送給我的六十歲生日禮物。”
“鄭姨已過六十了嗎?”冷歡又是一驚,不置信地望著眼前姣好的容顏。
鄭姨微笑:“我今年六十八,二爺都八十了。”
冷歡驚歎:“真是看不出來,”她將著手中的旗袍推回,“這麼多年您還將它保存的嶄新如初,定是極為珍貴的,我不能穿。”
鄭姨笑道:“我是最喜愛這件,可是這幾年養得太好,穿上了難受得緊,放著又可惜,我看你比我清瘦一些,正能穿,你要是再推辭,我可就生氣了。”
冷歡拗不過她,隻好換上,鄭姨又從桌上的錦盒裏拿出一對耳環替她戴上,白嫩的耳垂上,兩顆珍珠瑩潤奪目,發出柔和的光。
“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鄭姨看著鏡中的她忍不住輕歎,“聽風真是尋著個寶,一看就想讓人掬在手心裏疼。”
冷歡看著鏡中的自己,雙頰微紅,她真能成為他手心裏的寶嗎?
站在樓梯轉角,葉聽風正與一幹人應酬。在人群中,他永遠是最亮眼的,偉岸的身形,俊逸的麵容,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勢。
“聽風。”她輕喚,水眸眼波流轉,成功地贏來眾人的目光。
月白色的旗袍,隨意卻不失精致的發髻,有些迷蒙的雙眸,她似一株開得幽雅的冬梅,散發出清冷卻撩人心弦的香氣。
他怔了幾秒鍾,靜靜地看著燈火輝煌裏的她,眼裏有訝異,驚豔及……惱怒。
他又怎麼了?冷歡有些不解。
他向她走來,摟過她腰的那刻,俯身在她耳邊低語:“我應該把你藏在家裏。”
冷歡的臉一燙,他卻已撇過頭,神色自若地望著人群,隻有嘴邊有絲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