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我幾乎動用了長安所有的人脈關係去打探近來張易之的小動作。十幾天過去,除了得到一些不痛不癢的情報,我一無所獲。而張易之在鴻門宴之後也的確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我不禁想,也許,是我與曉川太過敏感,其實一切隻是巧合。
然而曉川顯然不這麼想。
那位金吾衛將軍仍然在蓬萊殿盡忠職守,但他的神情中明顯多了幾分不安與亢奮,這讓我心神不寧。
臘月二十三,我收到一位洛陽朋友的手書,即是之前幫我打聽連花音身份的那位。他在信裏說,我在洛陽暫住的寓所被官兵抄了家,他擔心我的安危,於是便寫了這信。
你當是記得吧,我初到洛陽時,是連花音替我張羅的住所,故此,那寓所被抄,與連花音應是脫不了幹係。
可我明明記得,那所屋子裏並無半分與那女官有關的訊息,我從前甚至懷疑她從來沒有在那兒生活過。難道是“大人”一行人在洛陽的秘密據點?
反周複唐的事兒,真的敗露了嗎?!
我夜不能寐,連夜趕到延吉古居。
連花音客氣的接待我,這樣刻意的生疏讓我不自在。
我開門見山,問她可知道洛陽寓所被抄。
那女官眼中透出些驚訝,卻是說:“你都聽說了。”
“到底因為何事?”我問。
寓所主人的回答的確出乎我的意料,她看著我,用一種近乎刻薄的語氣對我說:“寧大人不會以為是因為那件事吧?若是如此,我現在豈會好端端地坐在你麵前呢!”
她說的,自然便是造反的陰謀。是啊,我恍然大悟,若是此事敗露,那女人早被大理寺捉去了!
我想到了曉川,不禁鬆了口氣,“如此便是萬幸。”
花音婉爾一笑,“不過,寧大人是否想過自己?”
“我?我有什麼可查的?”我反駁道。
“據我所知,大理寺曾派人去過半月樓。”
哢嚓!我腦子裏仿佛爆裂了一聲,良久才顫顫地說道:“半月樓?哈!笑話,大理寺能去妓院查什麼!”
我嘴上不服軟,心裏可是七上八下,心說這大理寺可不會是針對我吧!我在洛陽可什麼壞事兒也沒幹過呀,那班酷吏怎麼會查到我頭上呢?
“他們,像是在找什麼東西。”連花音不緊不慢地說。
東西?什麼東西要緊的東西?嗬!我那會兒怎麼就想不起來!
“寧大人,你無須害怕,”連司言頗為鄭重地說道:“即便此次大理寺查辦的案子與你有關,也會很快結束。”
“什麼意思?”
“將軍……應是告訴你了吧……”花音欲言又止。
“你們,將要起事?!”我驚問。
花音點一點頭,正色說了八個字:“瑞雪將至,終年大統。”
終年大統。終年,年終,嗬,這群瘋子!
“你現在告訴我,不擔心我走露了消息?”我不懷好意的問。
花音的眼色沉了一些,“不擔心……你不會出賣將軍。”
我心頭莫名一動,竟是有些不敢直視那女子的雙眸。我突然意識到,連花音,這位暮曉川的妻子,清楚一切。
她恨我嗎?她對我刻意的疏遠,讓我起墳鞭屍,應是恨吧。她恨曉川嗎?若她真是愛著那男人,應是恨吧……
我離開延吉古居,再沒有看過連花音一眼。後來在獄中聽說的關於她的消息,是那美麗女子被沉潭溺死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