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年的忌日都會回國去看望我的母親。”曲之霈突然神情苦澀地說道,“她就葬在我外婆居住的鄉下,那麼一方矮矮的墳墓。我總是帶上點吃的,去陪她聊聊天,給她拔拔草,清理清理墓碑。”
曲之霈不知道為什麼要跟林若安說這些,但是這些往昔的回憶他憋在心底太久了,他需要一個宣泄口。
這麼多年來,他從未和別人講起過他的身世。
他想,或許是酒精的作用吧,他才能這樣不顧一切地掀開心底的那層傷疤。
而又或許,林若安長得太像他記憶裏的那個人,所以他那麼想要向她訴說一切吧。
“今天我去見我母親了,和我外婆一起去給她上墳。我外婆已經是個九十多歲的老太太了,白發蒼蒼,在我媽的墳前哭了很久很久。”曲之霈苦笑一聲,“我外婆是個很堅強的老太太,可是再堅強,也抵不住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她告訴我要為我母親報仇,可是若安,我今年三十多了,我還會沒辦法替我母親報仇,我他媽恨我自己。”
曲之霈倒上酒,一口氣喝完一整杯。
“你少喝點。”林若安不忍地想要搶過曲之霈的酒杯,卻終究是無果。
“你讓我喝,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痛!”曲之霈又灌了一口酒,看著她,輕輕地笑了,那眼睛裏卻似有淚光。
他的力氣比她大上許多。
可是林若安卻覺得眼前的曲之霈此時脆弱得像個孩子一樣。
她也懂這種失去親人的痛苦,她比他更懂得。
可是殺害她父親母親的人,是他的父親,多可笑。
她竟在這裏對他產生了一絲不忍。
林若安垂下手,握緊了拳頭,抑製著自己心底的情緒。
“我還在上學的時候,我母親就過世了,車禍,走得不明不白。”曲之霈說著,眼睛裏覆蓋上一層陰霾,“她的車禍有很多的疑點,可是沒人去查,沒有人敢去查,因為他們都是凶手,都是凶手!”
曲之霈突然激動起來,似是喝醉了,將酒杯遠遠地扔出去。
“哐當”一聲,酒杯碰在對麵的牆上,落到地上去,四分五裂。
外麵的侍者聽到聲響趕忙進來查看,“曲先生!”
“沒事,打掃一下,拿個新杯子進來。”林若安抽了張紙巾,抿了抿唇,替曲之霈擦拭他眼角的潮濕。
她第一次看見這個男人落淚。
這個男人要麼妖孽,要麼深沉,卻從來沒有流過眼淚。
在林若安看來,這樣含著金湯匙出身的男子,怎麼也會這樣傷心落淚。
突然,曲之霈握住了林若安的手腕,他睜開眼睛,看著她,深深地看著她。
“媽媽。”他輕聲喚道。
林若安突然僵了僵,她很確定,曲之霈喚的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喊她媽媽?
“媽媽,我對不起你,我看著你被我父親謀害,我卻沒法幫你,我救不出你。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曲之霈突然低聲地喃喃自語起來,然後抱頭痛哭。
他說,媽媽,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林若安因為曲之霈的話突然心口一窒,扭頭看包裏靜靜躺著的那根開啟的錄音筆。
林若安任曲之霈握著自己的手腕,腦海裏千思萬緒。
曲之霈的母親的死,難道和趙啟陽有關,所以他才會這麼多年來一直與趙啟陽的關係極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