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師兄弟相見,石非隻覺有些尷尬,舞陽渾似不覺,隻是拱手含笑問候。
“沒人難為你吧?”石非第一次不再罵罵咧咧地說話,突然覺得有些不自然,搓了搓手,咧嘴笑了笑。
“沒人知道,石非。”舞陽淡然一笑。“燕兒到了?”
“到了……到了……昨日還念叨你呢。”石非說了這句話,竟不知道繼續說什麼。
“一年不見,還那麼漂亮?”
石非聽見舞陽誇讚燕兒美麗,眼珠子登時亮了起來,挺了挺胸膛,一副雄糾糾氣昂昂的樣子。
舞陽看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石非,你和燕兒很般配,郎才女貌,真是佳偶天成。”舞陽想著燕兒圓潤如楊妃,嘴利如黃雀的名不副實的燕兒,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真的般配麼?”石非最喜人家誇讚自己的燕兒,近日堆積的對舞陽的防備瞬間煙消雲散,無蹤無影。“半個月後成親,房子早已經賃好,到時候你可要來喝杯水酒。”
舞陽迅速袖出一張紙遞到了石非手裏,“石大哥,小弟的一點意思。舞陽——不是自由身,許是不能去喝喜酒,代我問候燕兒,若能出府,定去探望。”
“你——他娘地!”舞陽一樂,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既是江湖兒女,何須拘小節?錢財本是身外物,何足道哉!”舞陽含笑看了石非一眼。“給燕兒買些首飾,女孩子——總是喜歡的。”
“這許多——”
“石大哥若如此見外,小弟可生氣了。”舞陽按住他的手。“恩師與大哥家主既是結拜兄弟,你我自是與旁人不同,家師早已經吩咐舞陽一定要關照石大哥,你是唯一幸存的人。”
石非聽她提到舊主,知道她是一心為了自己好,眼圈一紅,眼淚險些掉了下來。雖是大咧咧的耿直漢子,此時也是真的動了情。
他雖然僥幸被師傅所救,但是自小生活艱難,雖然師兄弟間還算和睦,隻是也都各懷心思,極少有人這樣關心於他,並且甘願為其遮掩。
生死之交——也就是如此。
“舞陽,打死我都不信家主會做那樣的事,家主就不是那樣的人。”
“我也不信,恩師的兄弟,定然是堂堂正正的人。”
“對了——燕兒帶個姨親妹子一起來——”石非突然拍下自己的腦袋,“誒”了一聲。“也是個知書達理的,跟你一樣酸溜溜的拽文,長得比花兒還俊,和你真是登對,可惜——咳——”
嗬嗬——舞陽咧嘴笑了出來。“舞陽是個家奴,大哥就不要為小弟終身操勞了。”
“我知道——可惜了。”
“小弟命該如此!”
“我前幾日去看歐陽九了,他說沒有機會見到你,很擔心。”
“這閻王——整日外出……舞陽□□
乏術。”舞陽嘴角動了動,那個謙謙如玉的君子出現在了眼前。“石大哥,我有朝一日一定會離開。咳——”
“沒辦法?”
舞陽搖搖頭,扭頭又問:“你真的想在這裏謀取功名?”
“是——”石非拳頭一握。“為了燕兒過上好日子,我也要博取功名。”
“大哥既然打定主意在這裏大展拳腳,那日的事便不可再做。凡事小心,三思而後行,這個桓王爺貌似忠厚,其心機城府之深,與我家王爺比肩。”舞陽誠懇地勸道。
這石非一條道跑到黑的性子,既然已經勸不得,便不能再勸,雖然知道自己這些話都不過是廢話,忍不住旁敲側擊了兩句。
“你我不過素昧平生,不想……夠義氣!”石非又揮起拳頭砸了她一下。“我再不罵你娘們唧唧的了,你——我——是兄弟。”石非突然臉子一紅。“我就是看你有點酸,象個酸秀才。”
“石大哥!”舞陽哈哈笑了起來。
師兄弟兩個第一次坐在庭外水榭邊,坦然交談。水榭外奇花鬥豔,異草含香,古樹青翠,間雜著鳥鳴啁啁,一派盎然生機。
水榭外淩曉樓內,一對漆黑星子漸漸黑了下去,手裏的定窯瓷杯碾碎在了手中。這個舞陽,在自己身旁從沒有開心大笑過,更不曾跟自己談些小兒女□□,今日趁著短短的閑暇,她居然會跟石非有說有笑,原來竟是會笑的,看著她突然恢複飄逸灑脫的靈氣,一時間軒轅一醉心裏份外壓抑。自己對她的緊張她居然全然漠視,不相幹的人她倒是古道熱腸。
桓疏衡看了一眼軒轅,伸手一碾,再一展,白瓷杯子揚成了粉末。“我對明珠那是寵,女人麼——需要的是哄。”桓疏衡抬腿就走,對著外麵吩咐一聲。“擺宴蘭翠閣。”
聲音極大,在不遠處的舞陽和石非嚇了一驚,騰身站起,各自拱手告辭,舞陽從容向自家主子走來。
“看你相談甚歡哪!”軒轅斜眸看看,嘴角微微一彎。
“謝王爺!”舞陽急忙螓首,畢恭畢敬的侍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