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下千花為伴
之所以有種下千花為伴的願望,是出於對花的喜愛。
小時候在北方平原上最常見的是梨花,置身在潔白晶瑩的梨花中會有一種難以言傳的快樂。這種快樂是需要親自體驗之後才能感知的。那時梨花隻是靜靜地開,悄悄地落,自然不像現在,一年一度的梨花節熱鬧非凡,中外遊客紛遝而來,以賞花為樂。而我一直認為梨花的美不僅在於它的綻放,更在於它如雪一般的飄落。一樹樹的花瓣迎著微風飄散,寧靜平和,寵辱不驚,那份從容實在令人心醉神迷。有哪種生命的凋謝時能如此燦爛安詳?
離開北方家搬到江南丘陵的山穀中,離梨花遠了。可是年年歲歲春暖了,花依舊會開。隻是這裏高高低低的山上開的是一種叫映山紅的花。一場細雨之後,從城裏來春遊的人便絡繹不絕了。回去時,他們胸前摟抱著的便是一大捧紅豔豔的映山紅。記得曾跟隨父親到山頂的雷達連去,一路上,不斷聽到清亮的溪水聲,可總是空穀不見人——溪水竟成了含羞的女子!
山路終於蜿蜒到溪水旁,映入眼簾的便是溪邊這一叢那一叢的映山紅了。清澈的碧水裏偶爾漂過幾片淡紅的花瓣。在這少有人來的地方,山穀並不寂寞,遍野的花開開落落度過春秋,平靜地完成著它們的美麗一生。人常說梨花帶露多嫵媚,誰知溪邊杜鵑也含情。當然這是後來我從書本上知道映山紅還有個很雅致的名字叫杜鵑。可立在山穀舉目逶迤的遠山,你會發現沒有比映山紅這個字眼更適合稱呼這種花的了。為了使它永遠保存下來,我學會做植物標本,把一朵朵映山紅夾進書中。幾個月後它們就變得薄如蟬翼,似乎像經過塵封歲月的黑白照片,顏色古樸透明,別有風味。
最初的種植是在小學時,學校要交一定數額的蓖麻籽,所以關注的是果實是否飽滿,花是怎樣的記不清了。後來我們姐弟三人都喜歡向日葵,雖然我也會關心它的果實。當葵杆慢慢由纖細變得挺拔時,向日葵就會綻開大黃花,向日葵開花的日子似乎是充滿陽光的日子,異常飽和的陽光下,葵花更加金黃,土地房屋也變得金黃起來。那種色調真讓人沉迷。長大後的弟弟曾到農村拍攝下很多照片以備畫油畫用。有幾張不同角度拍攝的向日葵照片吸引了我。紅牆旁微斜著向日葵綠葉黃花,一叢開著白花的牽牛藤扶牆而上,在夏日的陽光照射下,這些遠近不同的物體有了強弱不同的層次。整個照片色彩明亮,構圖整潔,讓我產生了一種無盡的懷念和向往。
或許葵花同樣也喚起了弟弟對童年的懷念。有花的童年和無花的童年畢竟不同。我一直期盼他能支起畫架,勾勒出他心中童年的花。後來我在書架中找到了一本有關西方現代派美術方麵的書,我發現凡?高的向日葵的確能將人的靈魂震撼。
定居在城市之中,在灰色的建築群間,一株花一根莖就顯得更加重要起來。我開始苦心經營起巴掌大的小院來。在牆角開墾一片荒地,種上月季、棕櫚、太陽花之類的植物。我發現桂花會在八月十五的時候盛開,梔子花會在夏季夜夜飄香。不時灑水,不時剪枝,將短短的小鏟往牆角一放,充分享受著花草帶給我的辛苦和甘甜,我會非常健康而快樂。
更重要的是種下千花為伴,雨後風過,我也會搖曳生姿,輕盈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