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東臨國,龍頭山腳下有一鳳棲村,一棵千年梧桐矗立在村口一側,村裏大人小孩都喜歡在梧桐樹下乘涼,年老的長輩喜歡在樹下給幼童講山裏的故事,講百裏之外城鎮裏的故事,當然還有村裏的故事。
老人們常說,咱們村啊,原本不叫鳳棲村,而是因為千年前,從東邊龍頭山裏飛出一隻鳳凰,在村口的梧桐樹上停留了片刻,理了理那如天上雲彩般的羽毛,然後飛入天上不見了,當年的老祖宗,認為此乃天降祥瑞,便將咱們村改叫鳳棲村了。
每當老人家講完,村裏的孩子們都會七嘴八舌的問老人們各種問題,例如,千年前村子叫什麼名字啊,鳳凰是什麼東西,長什麼樣子啊等等各種問題,老人們許多都回答不上來,隻能告訴他們,等你們長大了,以後就知道了。
偶爾孩子們的父母路過,看著那些孩子們,都會想起來當年的他們有些也是這般圍著梧桐樹聽著有些已經去世的長輩講故事,他們也會問出同樣的問題,會得到同樣的答案,隻是直到現在他們早已長大,或已為人父,也沒真正得到答案,有時他們會想,等到他們老了,也會這樣的給村裏的小孩子講這些故事,有些是祖輩們口耳相傳的,有些是他們自己經曆的,或許一樣沒有答案,或許有些故事他們也會遺忘,這樣孩子們就聽不到了,但是也會有新的故事加入,一樣的精彩,一樣的受孩子們喜歡。
也許生活就是這樣,有些總會遺忘,有些總會留傳,小的時候你在別人的故事裏長大,老了你也會看著別人在你的故事裏成長。
這幾十年來村裏的生活好了些,孩子們當然也多了,十三歲以下的這一代就有二十幾個,每天一群小孩子在村裏鬧騰,老人們看著也開心,人丁興旺。
鳳棲村自建村以來,祖輩們都是這麼生活的,有些人出去闖蕩,再未歸來,有些幾個月,幾年之後,又回歸這裏安家落戶,孩子們沒有什麼可玩鬧的,老人們偶爾講的故事,就成了他們最感興趣的。當然,凡事總有例外,小孩子中有一個很少向老人們提過問題,老人們一開始也奇怪,後來問過幾次,這孩子也是閉口不答,再後來大家也見怪不怪了。
男孩叫林以方,十二歲了,十二年前被師傅抱著來到鳳棲村,這一待就是十二年。
林以方不提問題不是沒有好奇心,而是不敢提。
因為他見過鳳凰,經常晚上都能夢到,夢裏有一隻小鳳凰陪他玩鬧,師傅告訴他一定不能告訴別人。
七月十五,民間俗稱“鬼節”,又稱中元節,乃傳聞中陰間最大的節日,民間有陽間過元宵節陰間過鬼節的傳說,此日,鬼門關大開,百鬼夜行,萬靈遊天,應盡量避免出門。
這天,林以方和師傅吃完晚飯,就被師傅叫到屋子裏,林以方知道,這是要祭拜天地了,每年的各種節日,師傅都會拉著林以方一起祭拜天地,當然,也隻是祭拜天地,其他的鬼神不說,連林以方的父母都沒有祭拜過。
他問過師傅一次,為什麼他不需要祭拜父母,難道他父母尚在人間?他記得當時師傅背對著他,歎了口氣,沉聲說道,“你與他們無緣,若強結因果,隻會害了他們,將來,你們若有緣……哎,你終會明白的。”那年,林以方五歲,他不懂什麼因果,他隻記得師傅說會害了自己的父母,所以,不再問。
那天,師傅出門了一趟,傍晚離開的,告訴他第二天回來,讓他自己早點休息。
林以方是半夜被驚醒的,他和師傅本不是鳳棲村人,所以就住在村外,其實也就隔了二三十米遠,倒是離村口的那棵千年梧桐很近,林以方就是被那棵梧桐驚醒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夢裏,隻因為外麵的景象對他來說,太過於夢幻,趴在床邊的窗沿,正對著那棵梧桐,此時的梧桐樹變的流光溢彩,如同被繁星籠罩,林以方不知道如何形容,隻覺得這絕對不是那棵快要枯萎,滿樹老皮的梧桐了,仿佛重新活了一般,更有一隻美麗的大鳥,停在最高枝上,顧盼生輝,遍體火紅,如那火燒雲還在燃燒,燕頷雞喙,頭頂的三根翎羽飄至背部,尾部卻是五根五彩尾翎長長垂到地麵,如夢似幻,林以方看的入神,卻見那大鳥已經騰空而起,向著龍頭山飛去,隻一刹那,就已消失在眼前,等林以方轉頭再看那棵梧桐樹,已變回原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