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來,秦夫人將芳菲留在府中,獨自到了別院。她穿著暗色衣衫,周身沒有佩戴幾件首飾,依舊難掩其雍容華貴的氣質,隻是神色端凝,眉宇間有淡淡的悲傷。
喬嫣出門相迎,秦夫人攜了她的手,徑直走進東廂房,在內室的太師椅上落座,打發了隨行的丫鬟。
倩雪見狀,猜想秦夫人和小姐要說體己話,奉上茶點,就靜靜地退了下去。
秦夫人端起白瓷茶碗,又輕輕放下,“可曾聽到什麼傳言?”
喬嫣苦笑一下,點了點頭。
“若隻是傳言反倒好。今日你叔父和我說起了你和三爺的婚事。”秦夫人語聲更加黯然,“原本是想多留你兩年,日後把你接到府中,好生疼愛。若換做別人,我和你叔父無論如何也會推掉,可這人偏偏是三爺……”
“能得到您和叔父、芳菲誠心相待,已經是嫣兒莫大的福分。”喬嫣頓了一頓,又道,“至於婚事,既然是推脫不掉的,叔母也不要過於憂心。”
秦夫人見喬嫣反過頭來寬慰自己,更加心酸,未開口已經紅了眼眶,“王府中人,哪有好相與的?偏偏那些不知情的人又亂嚼舌根,你嫁入王府難免被是非纏身。”說著,目光微閃,多了幾分寬慰,“說起來,三爺冒天下之大不為劫親、迎娶,想來也是出自真心,能夠善待於你。隻是你要處處多留個心眼,不要被小人算計才是。”
喬嫣忽然想起風洛揚劫親時的情形。若她沒有看錯,瞬息間,他和手下隻用暗器便將迎親的隊伍擊潰,隻留下了路蒙的性命,意圖自然是留一個活口通風報信。為一個風塵女開殺戮、背負天下人的恥笑,秦夫人把他看做癡情人倒也無可厚非。喬嫣雖有異議,卻無心和秦夫人深談這個話題,順從地低聲稱是。
秦夫人看著喬嫣,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蘇淺薇,不免心生悵然。她們母女皆有絕色姿容,本該被人千般嗬護萬般憐愛,卻是一個香消玉殞一個飄零人世。果真是天妒紅顏麼?再打量喬嫣的神色,見她淡定從容、不悲不喜,定是個有主見的人,由此略覺心安。
此時,隨秦夫人一同前來的小丫鬟神色焦灼地走進門來,卻因為顧忌喬嫣在場,幾次欲言又止。
秦夫人搖頭申斥:“真是沒規矩。”又對喬嫣笑道:“想來是府中出了什麼亂子,我回去看看,改日再來。”
“正事要緊,叔母不必掛念嫣兒。”喬嫣笑著起身,送秦夫人出了庭院。
走到馬車旁,迎麵撞見外出歸來的風洛揚,秦夫人和喬嫣避到路旁,屈膝行禮。
風洛揚跳下馬來,將韁繩交給身旁的侍衛,溫言道:“夫人這是要回去?”
秦夫人應聲稱是,寒暄幾句才動身離去。
喬嫣剛要往回走,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抬眼看到一名侍衛不等馬停下就飛身下馬,落到風洛揚麵前,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封信件,道:“稟王爺,龍城密報。”
喬嫣自知不適合留在此處,忙低頭轉身,快步走進庭院。
一陣秋風吹過,庭院中花樹的枝葉沙沙作響,花瓣隨風輕舞,翩然飄落。
盛放到凋落,一朵花隻需一個季節,隻是她美麗過,縱使哀怨,也該無悔。人,怕是就沒有這份運氣。
喬嫣停下腳步,抬頭望了望麗日藍天。這一片天空,與她生活多年的那個世界並無不同,際遇卻是天差地別。思及此,她輕輕逸出一聲歎息。
“果然是秋風秋雨惹人愁。”
風洛揚的語聲從身後響起,帶著幾分戲謔,聲音並不高,隻是喬嫣事先毫無察覺他的到來,此刻不亞於聽到一聲驚雷。喬嫣有些慌亂地轉身,雖然明白他走路沒有聲息是因為武功高強,還是忍不住怒目相向。
風洛揚似乎對她的反應很滿意,唇角彎成了一個愉悅的弧度,連語氣都比平時少了幾分淡漠,“這個月二十二是成親之日,王府裏已經開始籌備。你想添置什麼,盡管吩咐管家。”
這樣算來,待嫁的時間隻有四天。在新時代都沒來得及戀愛的女子,到了這個時空,這幾天的光景,不是在出嫁的路上就是在籌備嫁妝。喬嫣自嘲地一笑,道:“隨便哪日都好,若不被人劫走,我準時上轎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