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切的彩霞
車過鷓鴣山一直向北,海拔越來越高,河穀越來越開闊,藏民的房子無論從材料還是樣式都與岷江流域的不同了。山變成了草丘,河穀變成了草地,草地變成了草原。我從未親眼見過這樣遼闊的草原。那一刻,我想我是真的見過草原了,見過真正的草原了。我成了一個見過草原的人。
透過車窗,犛牛、羊群、牧民和帳篷在不斷地晃過,時近時遠,有牧民朝汽車招手,我也向他們招手,我知道這很可能是我們一生中唯一的招手。見到一片片沼澤,我非常地興奮,不斷地去想紅軍過草地的情形。
經過一片灌木叢,我們來到了一個散漫的小鎮。已是黃昏,草原上的陽光撒在地上,把灌木和車的影子拉得很長。因為是雨後的太陽,又是草原,質地格外地純,格外地黃,落在遠處草丘上,我一度還以為是油菜花。隻是人沐浴在這樣的陽光裏,並無絲毫的溫暖,感覺到的依舊是冷——起風了。
曬到太陽的這個小鎮叫瓦切。
從瓦切往若爾蓋走,又是草原,而且更為廣大。天已放晴,西天呈現出晚霞。這晚霞不同於平原的,也不同於山地的,亮度驚人。望著白亮的西天,我想那裏就是西藏了。四周都黯淡了,唯西天獨亮。我們從南往北,右手邊草地上的帳篷、牛群已模糊不清,而左手邊的還清晰可見。偶爾見一院紅磚房,院內紅旗招展,想必是學校。我時而看西天彩霞,時而看彩霞映襯下連綿起伏的山的輪廓。山並不高,線條非常地柔和,是水波浪式的。我懷疑它們正是水造就的。彩霞實在獨特,赤橙黃綠青藍紫都有,而且不是虛妄的,是燃燒所致,中央和背後的亮度不是輝煌一詞所能描述的。慢慢的,彩霞熔入了走廊似的山的上方長長的雲海裏,點燃了雲海,整個西天都亮了。
秋到草原
去熱爾草原走213國道,一直向北。路是碎石土路,車跑起來有些顛,但不礙大事。問及“熱爾”的意思,詩人牛放說,“熱”的藏語含義為一種經名,“爾”是軍隊,相傳格撒爾王在征服此地時,念了一種叫“熱”的經而後出兵,故名“熱爾”。詩人還告訴我,格撒爾王就出生在若爾蓋。
車在一段筆直的路的中段拐進了草地——這就是熱爾草原。
我相信我看見的是真的草原。要是眼前的茫茫草地還不是草原,那我就不知道草原究竟為何物了。站在花花綠綠的“洋帳房”前,我盡可能地讓視線抵達可以抵達的地方——越過茫茫草地和波光粼粼的海子,停靠在西天若隱若顯、是有非有的遠山的輪廓上,甚至在靠北的山的輪廓上發現了帳房、牛群和一片片油菜花(後來我才知道是一綹綹陽光)。
帳房裏過來一家藏民,男女老少,典型的藏北那樣的藏民,不像臨近漢區的藏民,沒一點點漢化的跡象。我和身材高大、臉膛紅黑的男主人合了影,又與這個藏家一起合了影。
詩人牛放指著我剛才看見的海子說,那就是花湖,盛夏時候,水裏的草就會開花,滿湖都是彩,一團團,一簇簇,又美麗又壯觀。說話間,飛過來了兩隻黑頸鶴,很低,跟飛在高空一樣優美。
熱爾草原就這樣看過了。除了藏民紅黑的臉膛和凝固的目光,我並沒有什麼強烈一點的感受。我知道我不再是個詩人。我不知道作為詩人的牛放是否已經獲取了足以震撼身心的感受。我想,感受也應歸作一個人的隱私,是不便詢問的。
我提議進藏民帳房看看。犛牛毛擀的那種。黑黢黢。有足夠的藏味。旅遊點的洋帳房比起,就隻是一把花傘了。進藏家也隻是想找感覺,絕非體察民情。沒準還真找到了一點感覺——藏獒的凶猛,帳房簡陋,特別是兩個藏族小女孩的穿著和原始的表情,讓我感覺是真的到了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