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3 / 3)

“太太,您對他情斷義絕了吧,那麼,告訴我們他去哪裏了。如果您曾幫他做過壞事,現在就將功補過吧。”

“他肯定逃到那個地方去了,”她回答道,“泥潭中心的一個小島上,有一座舊錫礦,他把獵狗就藏在那裏,他在那裏做了準備以防不測。”

福爾摩斯端燈走向窗前,望著窗口外羊毛似的霧牆說:“看,今晚誰也找不到走進格林盆泥潭的道路了。”

“我看他是進得去出不來了!”她突然拍手大笑,眼睛裏和牙齒上閃著嚇人的狂喜的光芒,“他今晚怎麼能看清那些木棍路標呢?用來標明穿過泥潭的小路。路標是他和我一起插的,如果我今天能拔掉它們多好呀,那樣他就隨您處置了。”

霧氣未散,任何追逐都是白費氣力。雷斯垂德留下照看房子,我和福爾摩斯陪著準男爵一起回到巴斯克維爾莊園去了。斯台普吞家人的實情不能再瞞著他了,沒想到他竟能勇敢地承受著打擊。但夜間那場冒險讓他的神經受到了創傷,天亮之前發起高燒神誌昏迷地躺在床上,摩梯末大夫照顧著他,並和他約好,在亨利爵士恢複飽滿精神之前一起去作一次環球旅行。

在那獵狗死後的第二天清晨,霧不見了,我們由斯台普吞太太引導著找到了一條貫穿沼澤的小路。看著她帶領我們追蹤她丈夫迫切的心情和欣喜,我們能感覺出這個女人的過去有多麼不幸。我們讓她留在一個窄長結實的地麵上,然後沿著插在沼地上小木棍的標誌向前走去。這條曲折的、滿是漂著綠沫的水窪和汙濁的泥坑的小路,不隻一次地使我們失足陷入黑色的泥坑。我們看到曾有人在我們之前穿過這條危險的路,粘土地上的一堆棉草中露出一件黑色的東西。福爾摩斯由小路向旁邊隻邁了一步,就陷進泥潭,直陷到了腰那樣深。若不是我們及時拉他出來,他恐怕再也不會回到堅實的陸地上了。他舉起了一隻黑色的高筒皮鞋,裏麵印著“麥卡斯·多倫多”。

“這個泥浴還值得一洗,這就是亨利爵士丟失的那隻皮鞋。”他興奮地說。

“一定是斯台普吞逃跑時丟在這裏的。”

“對,他讓獵狗聞了鞋味去追蹤後還把鞋留著,當他知道鬼把戲拆穿就逃跑了。我們知道,至少在這裏他還是安全的。”

沼地裏根本不可能找出腳印,如果大地沒有說謊的話,那麼斯台普吞在昨天掙紮著穿過濃霧並沒達到隱蔽之所。這個殘忍的家夥永遠地埋葬在汙濁的大泥潭裏。

我們到了那個壞蛋作惡的小島上,找到很多他遺留下的痕跡,一隻大的駕駛盤和一個裝滿了一半垃圾的豎坑,說明這是一個被廢棄不用的礦坑。旁邊還有支離破碎的礦工小屋,顯然,這兒的惡臭熏跑了開礦的人。在一個小房裏,有一隻馬蹄鐵、一條項鏈和一些啃過的骨頭,說明那裏是隱藏過那隻畜牲的地方。旁邊一具還粘著一團棕色的毛骨架,躺在斷垣殘壁之間。

“一隻狗!”福爾摩斯說道,“天哪,這不是摩梯末大夫的卷毛長耳犬嗎?他可以把狗藏起來,但不可能讓它不出聲,華生,你們聽到的怪叫聲看來就是它吼出來的。這隻鐵罐裏的糊狀東西,無疑是那畜牲身上發光的混合物。他所以采用這辦法,是受到世代相傳的關於魔狗的故事的啟發,並居心要嚇死查爾茲老爵士。這確實是個惡毒的陰謀,因為這樣不僅可以把要謀害的人置於死地,而且讓周圍的農民相信那個傳說的存在。這樣陰險的人從未見過。”

福爾摩斯向著廣袤而色彩斑駁的泥潭揮舞著他那長長的臂膀,泥潭向遠處延伸著,直到和赤褐色的沼地的山坡連成一片。

15回顧

亨利爵士和摩梯末醫生準備作一次長途旅行前,拜訪了我們,很自然地談起了這個問題。

當亨利爵士問起全案的梗概時,福爾摩斯說:“我的調查已證實了巴斯克維爾家的畫像並沒騙人,那家夥其實就是查爾茲爵士的弟弟羅傑·巴斯克維爾的兒子。羅傑曾帶著極差的名譽逃到南美洲,傳說他在那裏沒結婚就死了,其實他結了婚並生了一個兒子。這個小家夥和父親同名,他和一位哥斯達黎加的美人貝莉兒·迦洛茜婭結了婚,在一次偷取了大批公款後,他就改名凡戴勒逃到英格蘭。在這裏,他又在約克郡的東部開辦了一所小學。他所以想搞這種事業,是因為他在歸途中偶爾結識了一個患有肺病的教師,他想利用這人的能力作一番成功的事業。可是這個教師死了,弄得這學校名譽不佳直到臭名遠揚。凡戴勒夫婦感覺最好改姓斯台普吞,於是他就帶著餘下的財產,帶著未來的計劃和對昆蟲學的愛好遷到英格蘭南部去了。我從大英博物館得知,他在這一門學問裏還是公認的權威呢,有一種他首先發現的飛蛾,還被命名為凡戴勒。

“那家夥顯然在調查之後,發現了隻有兩個人有礙於他繼承龐大的財產。在去德文郡時,他的計劃還很模糊,他帶著自己的太太並讓她以妹妹的身份出現,顯然從一開始就居心不良,他想用她作釣餌。為了把財產弄到手,他不惜采用任何手段或冒任何危險。他的第一步行動就是把自己的家安置在鄰近祖宅的地方,愈近愈好。第二步就是培養起與查爾茲·巴斯克維爾爵士和鄰人們的友情。

“查爾茲爵士告訴了他關於家族獵狗的傳說,他的腦子裏立刻想出一個置男爵於死地,而又查不出真正凶手的辦法。他知道查爾茲爵士既迷信又心髒不好。一個陰謀的計劃者,利用一隻凶惡的獵狗,用人工的方法把這動物變得和魔鬼一樣可怕。他從販狗商人那兒買來一隻極強壯、凶猛的大狗,並為狗找到了一處安全的藏身之所,待機使用。

“可是,查爾茲爵士晚上幾乎不出門,斯台普吞帶著獵狗在外埋伏毫無結果。他曾希望他的太太將老紳士引向毀滅,可無論怎樣毆打她,她也決不參與這件事,這段時間,斯台普吞一籌莫展。可他還是抓住了機會。查爾茲爵士對他產生了友情,就在幫助可憐的萊昂絲太太那件事裏他負責掌管一筆慈善金。他以單身漢的身份向她表示要和她結婚。但他那計劃麵臨一個緊要關頭,查爾茲爵士應摩梯末大夫建議準備離莊園而去。他決定馬上采取行動,迫使萊昂絲太太寫了封信,懇求老紳士在去倫敦的前一天晚上見一麵,之後又編了一套挺有道理的理由阻止她去赴約。

“在傍晚時,他有足夠時間弄回他的獵狗,抹好發光塗料,再帶著那畜牲到柵門附近去。那老紳士恰好在那等著,那狗受到主人的慫使,躍過柵門向不幸的老人追過去,他被追得沿著水鬆夾道飛奔。由於恐懼過度,他的心髒承受不住,最後他在夾道盡頭倒地身亡。當狗看到他一動不動後,發現他已死去就轉頭離開了。就在這時,他留下了摩梯末醫生所看到的爪印。這件神秘的事件使官方感到莫名其妙,最後我們接手調查了這樁案子。

“我們再來看與此案有關的兩個女人,斯台普吞太太和勞拉·萊昂絲太太都對斯台普吞極為懷疑。斯台普吞太太知道他在暗算那老頭,也知道那隻獵狗;萊昂絲太太對這兩件事不清楚,可她懷疑的是暴死的時間正是她取消了的約會時間。他對她們一無所懼。

“後來,斯台普吞從摩梯末醫生那裏知道繼承老紳士遺產的亨利爵士的消息。他原想在倫敦就把這陌生的青年弄死,他怕他的妻子壞他的事,就帶她一起到了倫敦,並把她關進房間裏。他自己裝上假胡須,跟蹤摩梯末醫生的行蹤。他的太太害怕他再作惡事,又對他的殘暴產生恐懼心理,於是她拚湊了那樣的一封信,向亨利爵士發出第一次危險警告。

“弄一件亨利爵士的衣物對斯台普吞極其重要,於是他以特有的機警和大膽動起手來。我們可以肯定,旅館的男女仆人一定都收了他的好處費才幫助他達到目的。後來,第二天早晨,咱們的朋友又來拜訪咱們,斯台普吞一直在追蹤著。斯台普吞的罪惡曆史決非僅此一案。西部曾發生四次大盜竊案,可是沒有一次捉到罪犯。我相信,他就是這樣補充了他那日漸減少的財產。

“那天早晨,他成功地逃掉了,並且通過馬車夫將我的姓名傳達給我時,咱們已領略了他的機智和大膽了。從那時起,他知道我在倫敦著手這樁案子,他隻好回到達特沼地,等候準男爵的來臨。”

“等一下,”我插言道,“主人在倫敦時,那隻獵狗怎麼辦呢?”

“這是件重要的事情,斯台普吞有一個忠實的老仆人叫安東尼,他倆的關係要追溯到多年前斯台普吞做小學校長時期。這個人,像斯台普吞太太一樣,英文說得很好,但帶著奇怪的大舌頭的味道。我曾親眼見過那老頭經過斯台普吞所標出來的小路走過格林盆泥沼,獵狗很可能是由他來照管。

“也許你們還能記得,當我檢查那張上麵貼著報紙鉛字的信的時候,我仔細地檢查了紙裏麵的水印。在檢查時,我把它拿在離眼睛隻有幾英寸的地方,感覺出有一種像是白迎春花的香味。那股香水說明,案子裏麵牽扯到一位女士,當時我心裏已經開始想到斯台普吞夫婦。我就是這樣地在去西部鄉下之前肯定了那獵狗,並且猜出了罪犯。

“我玩的把戲就是監視斯台普吞。可是,我和你們在一起就會幹不成這件事,我把大家都蒙騙了,悄悄地去了鄉下。卡特萊和我一同來了,他假扮成農村小孩。他對我的幫助太大了,我得靠他才能弄到食物,並抓住所有的線索。

“華生大夫的報告對我幫助太大了,特別是有關斯台普吞身世的那篇,讓我證明他們就是那對夫婦了。華生,當你在沼地裏發現我的時候,我已把全部的事實弄清楚了,可是我沒有拿到足夠的罪證。看樣子除了當場這樣做之外,別無他法了。我們這樣去做了,並因此讓咱們的委托人受到了驚嚇。在這件不能忘記的事情裏,最令他傷心的是那不幸的女人騙了他。

“現在再來談談她在此案中所扮演的角色吧。無疑地,她受著斯台普吞的左右。其原因也許是愛情,也許是恐懼,更可能兩者都有。在他的命令之下,她同意裝作他的妹妹。斯台普吞似乎有嫉妒心,當他看到準男爵向女士求婚時,他還是忍不住出麵幹涉。他用籠絡感情的辦法使亨利爵士經常到梅利瑟宅邸來,以便早晚能獲得所期望的機會。在事情危急的那一天,他太太突然同他對立起來。她知道,亨利爵士來吃晚飯那一傍晚,那隻獵狗就關在外邊的小屋裏。她譴責了她丈夫預謀要幹的罪行,她第一次透露了她另有所愛。她那往日的柔順突然變成深深的仇恨,他看得出來,她會將他出賣的,因此他就把她捆了起來,以免她去警告亨利爵士。我想,他打錯了算盤,他的命運同樣是注定的。一個有著西班牙血統的女人是不會那麼輕易地寬恕這樣的侮辱的。我要講述的就這些了,我不知道是否還剩下什麼重要的東西沒解釋。”

“他是不是指望那隻可怕的獵狗,像弄死老伯父那樣嚇死亨利爵士呢?”

“那畜牲凶猛得很,又隻能喂個半飽。他的外表就能使被追蹤的人喪失抵抗力。”

“當然了。最後還有一個難題,如果斯台普吞繼承了財產,他怎樣來解釋這樣的事實呢,作為繼承人,為什麼一直更名改姓地隱居在離財產那麼近的地方呢?他要求繼承權怎能不引起別人的懷疑和要求進行調查了呢?”

“這真是一個難題,我恐怕解決不了這個難題。過去和現在的事還能搞清,一個人將來怎樣就很難談了。斯台普吞太太曾幾次聽到她丈夫談論這個問題,有三個方案可以考慮:他可能從南美洲要求繼承這份財產,讓當地的英國當局證明他的身份,這樣可以不來英格蘭就能弄到財產;另外,他也許會在倫敦隱居一段時間,等風平浪靜後作為事實上的惟一合法繼承人出麵;當然,他也可能用金錢收買一個同謀,再假造一些文件,隻要求部分繼承權。這樣,既可以堵住當地人的口,又可以得到實惠。啊,我親愛的朋友,咱們已經緊張工作幾個星期了,這個案子也偵破完了,該好好地去輕鬆輕鬆了。我在虞格諾戲院訂了一個包廂,咱們在半小時內穿戴好,先去瑪齊尼飯店吃晚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