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師在上,請受弟子子房一拜!”張良當即雙膝落地,行起拜師大禮。不想,黃石公抬手製止了張良,正兒八經地說:“我黃石公雖不是大人物,可也絕不會收個笨蛋做徒弟。你說說看,身為謀士的至高境界是什麼?”
這還用問,我老爹是宰相,我老爹的老爹也是宰相,天天在謀士堆裏混,我哪能連這麼小兒科的問題都不懂?張良不假思索地回道:“謀士謀士,當以謀取士,為王侯出謀劃策——”
“閉嘴!腦瓜生鏽的東西!”不想話音未落,黃石公臉色一沉,毫無商量餘地地說:“你啥時能回答對這個問題,啥時再來拜師!”
黃石洞外,有一間小草房。被黃石公趕出來後,張良天天貓在草房裏,絞盡腦汁地琢磨。轉眼半月過去,張良主動找到黃石公,愧疚地說:“我想清楚了,像我爹我爺爺那樣的謀士,隻為王侯謀劃策略,是為‘謀人’,但這僅是謀士的初級水平。要想成為一名真正的謀士,應該善於‘謀兵’,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進而‘謀天下’——”
“你榆木腦袋啊?我怎會看走了眼,把你領進了黃石洞?去去去,去草棚跪著去!”
再次被黃石公轟出來,張良頓覺一頭霧水。道理就像禿子頭上的虱子一樣明擺著,幹謀士這一行,就要用自己的智謀為王侯霸業服務。你不能給人出點子,誰肯白給你飯吃?而“謀人”隻能保全少數幾個人,難以保全成千上萬人的生命。這便要求謀士善於“謀兵”。仗打好了,天下不就來了嗎?謀取天下,難道不是謀士的至高境界?就在張良翻來覆去想的頭大之時,忽聽一聲悶雷般的喝叫在屋外炸響:“好小子,可讓我逮住你了!這回我看你再往哪兒跑——”
不用看,單聽動靜張良就知道來人是飯十鈞。
那日,張良逃的快,飯十鈞使出吃奶的勁也沒追上。這一個月來,飯十鈞到處找他討要金子。張良本不是賴帳的主兒,可一大包金子全跑丟了,實在沒啥給的。聽到喝問,張良心下一慌,忙忙跳起:“飯兄飯兄,您別動怒——”
“少廢話!你小子竟敢耍我!你若事先告訴我那人是秦國的一把手,當今最紅的角兒,打死我我都不去!”飯十鈞氣哼哼地嚷:“給錢給錢,按原價翻十番,少一個子兒我掰你一根手指頭!”
“飯兄,你就是把我腦袋給掰了,我也沒錢。你看這樣行不行,我給你寫張欠據——”
啥?打白條?美的你!飯十鈞牛眼一瞪,握拳打來。張良見勢不妙,急忙閃身。“嘭——”,飯十鈞的鐵拳落在了飯桌上,飯桌當即碎成八瓣!
好險!張良暗暗叫苦:屋子這麼小,飯十鈞又力大無窮,早晚有一拳會削到自己臉上。要真那樣,吃飯的家什可真就不保了!想到這兒,張良急步跳向牆角。可不等站穩,飯十鈞的鐵拳又到了。張良慌忙彎腰,飯十鈞打中了草屋支柱……繞來繞去,當暴怒的飯十鈞又一次揮拳打來時,張良腳尖一點,整個人躍出了草屋。而幾乎在同一時間,房屋轟然倒塌,將飯十鈞砸了個正著!
鄉間草屋,多由四根支柱支撐。為了自保,張良故意往支柱後藏。飯十鈞接連打斷了四根支柱,自然也把自己給埋在了下麵——對,這就是謀士的至高境界!
“黃師傅,我想到了,我想到了。謀士的至高境界是——”
“不必多言。子房,我沒看錯,你的確是塊做謀士的好料。你可以走了。”不知何時,黃石公已站在身後,笑嗬嗬地打斷了他。張良不禁一怔:我還沒拜師呢。這時,飯十鈞扒拉掉滿頭的茅草鑽出來,憨憨地看向黃石公:“師傅,這小子心眼賊多,還揍不揍他?”
至此,張良終於明白,飯十鈞是黃石公的弟子。黃石公慧眼識人,早就斷定張良日後必將成就一番大業。而從田埂摔牛到錘擊車輦,再到草屋逼債,都是黃石公授意飯十鈞做的,意在讓張良明白:別做強牛,不然你會挨摔;別打無把握之仗,不然你會自斷後路,變成“喪家犬”;還有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那就是謀士的至高境界其實是:謀己,設法保命。
誠然,一個人連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了,還談何謀人謀兵謀取天下?!能領悟到這一點,便足以闖蕩江湖了。後來,張良諫主安民,鬥智鴻門,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果然助西漢開國皇帝劉邦打下了一片大好江山,樂得劉邦一個勁地誇讚:吾之子房,真乃世之奇才!可出人意料的是,功成名就後,張良不顧劉邦的再三相勸,執意選擇了退隱。因為他相信黃石公說的沒錯:伴君如伴虎,身為謀士,即便你謀略再深本事再高,若丟了性命,你狗屁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