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王最苦莫若朱明。
標準時空有人如此辛辣譏諷:大明把藩王當豬養。
此話雖極端,卻一言道盡朱明宗室製度內核。因有朱棣靖難前例,京師朝廷對藩王忌諱深深,令文官在藩王封地睜大眼睛盯著,藩王宗室們敢荒淫敢貪贓敢違法,卻極少敢碰軍政紅線。類如太平軍攻城,秦王以及諸郡王宗室盡管皆有鎮國將軍等榮譽軍銜,可他們全都不約而同對兵戈視而不見穩坐府中,仿佛太平軍反的不是他朱家天下。絕不能簡單責怪藩王昏庸寄生,實在是朱明製度對藩王軍政權利限製的極其苛刻,藩王昏庸無能沒關係,藩王如果登城鼓舞軍民或者散盡家財募兵驅賊,那才真正觸犯了朝廷逆鱗。標準時空曆史裏,南明亂象時別說無劉秀劉備,就是趙構那樣級別的藩王都沒有:這何嚐不是朱明藩國養豬三百年種下的惡果?
西安府裏秦藩諸係宗室再不甘心,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太平軍陷城略地,他們沒有辦法阻止也不敢阻止。
就這樣,秦藩支脈宗室成了西安府最和平最無爭的群體,盡管他們無限憤怒,也隻能沉默接受現實。
秦王朱誼漶、秦世子朱存機以及秦藩支脈諸郡王,失魂落魄的被帶到鄭義麵前。
朱明三百年藩國體係,早已磨去藩王宗室棱角,絕大多數都是外囂張而內怯懦,往日假借宗室欺男霸女尋常事,此時撞見陷城賊變立即瑟瑟發抖,毫無半點勇氣與擔當。鄭義尚未開口訓話,已有宗室嚇的癱地不起,趴在地上磕頭求饒。秦王朱誼漶麵貌五六十模樣,其萬曆十五年襲封秦爵至今已有四十餘年,一雙老眼見慣世事興衰。四十餘年秦藩富貴不經意間積累起榮華氣度,朱誼漶貌似鎮定向鄭義拱手:“三秦貪官暴吏橫行,以致尊駕一怒興師問罪,本王失察之罪甚矣!然而罪在貪官汙吏不在西安府民夫走卒,懇請且散去兵戈,本王必上書聖天子為尊駕申冤。”
秦藩宗室以秦王為領袖,見狀立即紛紛表明立場咒罵貪官汙吏,毒咒發誓願替太平軍申冤叫屈。
鄭義嗬嗬輕笑走向秦藩宗室,旁邊親衛及時阻攔說:“大將軍,小心狗官行刺。”
鄭義揮手示意親衛退避:“秦藩若有行刺勇氣,朱明王朝何至於今日。”
鄭義前走一步,秦藩宗室後退一步,然而秦藩宗室被刺刀火銃步兵團團圍住退無可退,隻能如豬群一般熙熙攘攘縮在一塊。秦王朱誼漶內心顯然不似他神情那般鎮定,也忍不住視鄭義如吃人猛獸向後退避。朱誼漶畢竟年老又顧忌藩王禮儀走的慢些,剛後退兩步就被鄭義一手抓住,不得不哭喪著臉回頭:“將軍找小王有何事?”
鄭義攔著朱誼漶肩膀,走離宗室人群數步,問:“你說要替我們申冤?”
朱誼漶強裝平靜說:“小王可發誓。”
鄭義不懷好意嘲笑說:“不怕言官彈劾你與賊子交通,欲行不軌之事?”
朱誼漶噎住,他當然怕,不過事急從權哪裏顧的許多,先保住性命未來才能有機會言官打口水仗。
見朱誼漶眼珠轉圈想狡辯,鄭義拍肩示意他放鬆:“莫急,我不殺你。”
朱誼漶神情略略轉好:“小王願獻白銀五百兩,以供義軍開撥。”
鄭義撇撇嘴角,五百兩銀打發叫花子呢,真夠吝嗇的:“兄弟的恩怨當找朱由檢說,就不勞煩王爺轉告啦。嗯,我軍政策不殺降俘,王爺既能深明大義站在貧苦百姓立場與西安府貪官暴吏決裂,我等自當不會為難王爺。煩請王爺手書一封遞報京師朱由檢,隻須一萬兩黃金,我軍就安然送回王爺。”
朱誼漶先是一怔繼而稍稍放鬆,賊兵目的原來是綁票,綁票好,綁票好,肯綁票就不會隨意殺人。
朱誼漶自以為性命得保,定了定神開始商談贖金:“一萬兩黃金是不是多了點?”
鄭義俯視朱誼漶:“王爺覺得自己不值一萬兩黃金?”
朱誼漶害怕鄭義撕票,急忙搖頭辯解:“不不,小王是說朝廷乏錢,短時間內絕難籌夠萬兩黃金。”
鄭義輕笑說:“兩京十三布政司,豈缺萬兩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