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仔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擔架上。他環望四周,隻見自己在一片大林子裏,身旁布滿了身穿軍服的士兵,那些士兵十個一堆的聚在一起架起火架,在鍋子裏麵煮著什麼。他們一見自己醒來,全都注視著自己。他正不知所處何處,忽見一個軍人向他走來,嘰裏咕嚕不知說什麼。那個軍人在小魚仔旁邊坐下,突然緊緊抱住了小魚仔。小魚仔不知所措的想撐開,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想要說話,卻驚懼的發現自己的嗓子“呃呃呃”的怎麼也說不出話來。自己想著,或許是啞了吧。他此刻經曆人生大悲,啞聾瞎對他來說,已毫無意義,所以也並不驚慌。卻聽到那士兵忽然在他耳邊耳語幾句:“別擔心,我在你的藥理加了點東西,你隻是暫時不能說話。這兒是蒙古軍大營,你不要亂動,隻要裝作和我很親密就好了。蒙古大營!!!突然聽到這個詞,小魚仔簡直怒不可歇。他”吉亞哇呀“的嘶叫著,使勁的捶打那個士兵。可那個士兵卻仍是緊緊抱住了他,臉上甚是悲傷,口裏說的卻還是剛才那聽不懂的話。周圍的士兵看到這等場景,紛紛笑了起來,也說了一些胡話,小魚仔絲毫聽不懂。但他看到士兵臉上的神色,能很清楚看出來,這些人的心中或失望,或鄙夷,或嘲笑,而這些感情確實對著他和抱著他的這個人。小魚仔見自己已經落入敵手,生死已定,一時間想到海子的囑托,心中苦悶。但一想到不就就可以在海神那兒見到他們了,又不由得開心起來,竟忍不住笑出聲來。那些蒙古人看到他突然破涕而笑,不知緣故,莫名所以。隻覺小魚仔瘋了,都不在理他。那個抱著小魚仔的人突然把小魚仔托起來,興高采烈的奔了出去。那人走到一座軍營大棚內,把小魚仔放到大棚內最上方的那個座位上。一把小魚仔放下,那人的麵貌神情全都變了。那人方才的行為在小魚仔看來,實在有如癡狂。可現在這人麵色一正,立時便跑到大棚的入口拉簾處,謹慎的向外望了望。簡直與剛才判若兩人。他快步跑回小魚仔身邊,說道:“小孩,今日我便救你出去。現在我給你解除啞藥效力的藥。“說著,從懷裏掏出一顆褐色的丹藥塞到小魚仔口裏。小魚仔麻木的將丹藥咽下。隻感到喉嚨裏一片清涼。小魚仔嗓子剛剛覺得受一些,便脫口而出:”你是誰?“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好了。不過他並不在意。那人支支吾吾的踱來踱去,眼眶已經紅紅的。小馬仔見他不說,也沒興趣追問。倒頭便睡。他此刻已不懼生死,雖在蒙古大營,卻好像野外玩耍,想怎樣變怎樣。可他哪裏睡得著,滿腦子全是父母朋友被殺的事情。突然,他聽到那個怪人的一聲低語:“總之是我對不起你,我。。我會贖罪的。”但這句話便像他耳邊吹過的一陣風,一瞬即逝。到得傍晚,那人突然推醒了小魚仔,在他背上掛了一桶羽箭和一把弓。然後就拉著他到外麵騎上一匹馬。期間,一名蒙古士兵阻攔,被那人用蒙古話說了幾句,便即退下。那人拉住了小魚仔的的馬韁替他禦馬。那馬是良駒,二人連夜奔騰,直到天亮那人才調轉馬頭往蒙古大營馳去。此刻小魚仔已經離蒙古大營有三百多裏遠,完全脫去了被俘的危險。小魚仔看著那人遠去的背影,心中隻覺應該對這個背影仇恨以及,卻不知為何,竟有絲絲的感激、同情和擔憂。那人又奔了一天才回到大營,那匹馬已經的累的奄奄一息,在快到大營門口的時候,馬失前蹄,那人一交甩出三丈遠。他正欲爬起來,身旁卻以架上了十幾根長矛。他淡然一笑,用蒙古話說道:“帶我去見博爾忽吧。”那人被架到大營正帳裏。六個用長矛架著他的人,一齊用力,將那人摔了個狗吃屎,拜倒在正帳將軍座位上那個人的腳下。“呼爾赤,為何要撒謊?”那人虎目圓睜,對呼爾赤喝到。“博爾忽王,我隻是想減輕我們的罪孽而已。”此人正是蒙古四傑之一,博爾忽。博爾忽一腳將呼爾赤踹出老遠:“什麼罪孽,我們是天神的寵兒,是成吉思汗的雄武神兵。我們的使命就是追殺我們敵人,侵略他們的土地,掠奪他們的財富,然後聽他們妻子兒女的痛苦聲。”“荒謬。”“你說什麼”博爾忽麵目凶狠,猙獰可怕。但呼爾赤直視著博爾忽,寸步不肯先讓。“你敢說成吉思汗的話是錯的!!!”博爾忽猛的站起,虎拳狠狠地吹在了座椅上。呼爾赤緩緩道“成吉思汗是英雄,他統一了蒙古,讓別人無法欺侮我們。他是我們的神,就和騰格裏一樣。可他殺了那麼多不該殺的人,也是不該。”博爾忽衝上去,在呼爾赤的嘴上又是一記鐵拳。呼爾赤“噗”的從口裏吐出一口血,血裏還和著三顆大門牙。博爾忽道:“我看你還怎麼說話,哼。”呼爾赤道:“你的彭麗無敵啞,你地做法一絲不對滴。(你就算打碎我的牙,你的做法也是不對的)”博爾忽聽不懂他說什麼,但知不是好話。便說:“南蠻子的血脈果然是個雜種,以前看在木華黎安達的份上救了你一命。現在我便要宰了你的命,去見你那可憐的母親去吧。”說罷,令左右吧呼爾赤拖下去斬了。呼爾赤被人拖了出去。可他一路上仍喊著:“無母親木由蹙,募股人秘也不習慣張怎,司妮門,司妮門跳起了無誤的戰爭,為的隻是色鹿,你們。。。(我母親沒有錯,蒙古人民也不喜歡戰爭,是你們,是你們挑起了無謂的戰爭,為的隻是隻是殺戮,你們。。。)”呼爾赤仍要說下去,卻以被斬下了頭顱。博爾忽聽沒了聲音,大吐了一口痰,哼聲道:“當初就不該救他,留下這人在世上,隻會侮辱木華黎安達。”原來這呼爾赤即是蒙古四傑之一——木華黎的小兒子。呼爾赤的母親是宋朝大儒的五代孫。靖康那年,金國南下,徽欽二宗被擒。因此而遭罪的還有汴梁城的一眾百姓。金人三日不封刀。在城裏擄劫了百姓的家產,奸汙女人,把男人當做畜生一樣用鏈子銬起來,拉回了大都城。呼爾赤的太祖父正是那年,連同兒孫一起被抓往了大都城。是年,金國氣勢雖盛,但皇族內部鬥爭不斷,金太宗完顏晟為此大為苦惱。呼爾赤的太祖父進京後,完顏晟便收到消息,忙派天慶二年遼國的狀元,之後降了金國的韓昉前去勸降。想要借這位大儒之手,設立森嚴的等級製度,以寶他的皇位無虞。那知已經成為階下囚的太祖父,並不像金國奴顏屈膝,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還訓斥韓昉:“你我雖為異族,但你飽讀聖賢書,卻幹出這叛國投敵之事,連我也替契丹人為你感到不齒。”韓昉被他說得羞愧難當,氣憤的一甩長袍,回去稟報完顏晟了。他在完顏晟麵前,對太祖父說的話添油加醋,誣賴太祖父大罵金帝。完顏晟雖氣憤,但畢竟身為皇者,知道熟為大熟為輕,並未有下令殺掉太祖父。但“禮遇”已過,剩下的唯有用強。完顏晟頒了一道口諭。命令看押太祖父的士兵,隻要太祖父一次不拜倒受官,便一刻不給他飯吃。蠻人終究是蠻人,不懂得“小人誘之以利,君子欺之以方”的道理太祖父聽到命令後,不但不怕,還冷笑兩聲,心中更加的瞧不起這蠻子皇帝了。幾日後,太祖父便在餓死了。金帝大怒,派了人去殺呼爾赤全家滿門。但呼爾赤的高祖父卻沒有太祖父那樣的氣節,想通金太宗心中所想之後,趕忙上去大獻殷勤,這才保住了全家人的性命。他的高祖父不但投了敵人,還給自己編排了一大串理由,讓自己的不感到羞愧。高祖父想:“大學之道,在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要治國平天下,就先得齊家。我如果連家都保不了,又怎麼齊家,怎麼治國平天下。”他想的言之鑿鑿,有時竟自己也認為自己所做乃是大賢之舉,實在是人常人所不能忍。可他卻不想,他如此淪喪,連修身都沒做到,又如何齊家,如何治國平天下呢。呼爾赤的曾祖父和太祖父一個品性。高祖父投降時,他才知道父親竟然投了敵,他既羞又怒。奈何他不能離開大都,遠走高飛。所以一氣之下,到大都城下,擺了個破碗,做起了乞丐。後來,完顏晟去世,新帝即位。再過得幾年,在大都裏討飯的曾祖父也餓死街頭。不過,曾祖父早在出走前就留下了一個兩歲女孩兒,即呼爾赤的外祖母。這女孩被高祖父養大,加了一個金人皇族。剩下了了呼爾赤的母親。其實,金人在文化上已與漢人無異。在大都長大的呼爾赤母親與江南女子一般水靈。所謂“溫良恭儉讓”,恐怕正是說的呼爾赤的母親。後來,蒙古滅亡金國。呼爾赤的母親被當做戰利品被木華黎拖回了營寨。十個月後便生下了呼爾赤。可是僅僅一年,木華黎就去世了。蒙古貴族都懷疑是呼爾赤母親這南蠻子搗的鬼,就把她斬了。本來也要殺了呼爾赤,但被博爾忽攔了下來。但既血統不純,便不能算作勇士之後。眾將領商討後,便決定將他扔給牧民來養。蒙古騎兵凶殘成性,但恐怕也不過比別國的兵士更凶殘而已。世上有那幾個兵將不是嗜血成性。正如無論哪國,兵人大多嗜血,那些最底層的人一都是一般的善良。蒙古不外如是。呼爾赤在蒙古草原上,和最善良的牧民以及最凶惡的狼度過了13年,他的性子已經融了儒家的“仁”和蒙古人的血性。15歲那年,他到了忽必烈的軍隊裏。25歲,他隨著蒙古的第三次西征,開始拿起了殺人的刀。但他似乎不是一個合格的劊子手。他發現他可以在戰場上吧敵兵當做餓狼,卻不能在別人屠城的時候,把那些無辜的當做畜生。婦女被奸汙前的哀嚎、男人被殺前的怒吼、孩子無助的哭泣,一點點鏽蝕了他心中的刀。漸漸的,他被認為是膽怯的懦夫。雖然他在戰場上凶悍如神,可那遮不住他麵對手無寸鐵之人的害怕。西征東歸,他當上了千戶長,被調到博爾忽賬下。這次水路南下,他聽到要用火炮攻擊小海村。氣的直接去找博爾忽。可他人微言輕,終究沒勸阻成功。之後,他的部隊作為前隊,在最前麵探路。他在路上遇到了昏倒的小魚仔,知道這肯定漁村的逃民。他因為之前沒能阻止這數百名無辜的人被殺,而心中有愧。見了小魚仔,安能不救他。為了糊弄過其他人,他給小魚仔喂了一種暫時性的啞藥,以防別人發現他不會說蒙古話。他對博爾忽稱這小孩兒是他“阿媽”(養他長大的牧民)的孫子,從小就想像英雄一樣去戰鬥,這次非得更這來,他不準。沒想到卻自己偷偷過來。(鐵木真在世規定蒙古15歲以上,70以下的部民方可為兵)其實這說法漏洞頗多,隻不過蒙古人行兵打仗甚好,於處事卻是一竅不通,都覺得呼爾赤沒有騙他們的必要。再者,也都喜愛這孩子的勇敢,全都沒去多想。隻是刑罰了出發那日裏巡邏的士兵而已。如此,也難怪,小魚仔第一次醒來,那驚慌失措的表情,會引起那麼多不同的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