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後麵的車票住宿都定好了她真想扭頭回北京去,憑什麼要在這裏被他冷嘲熱諷,她就是石頭心沒感情的嗎?
早飯賭氣沒去吃,一坐上火車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顧承冉摸出兩個雞蛋塞進她手裏,被揣在兜裏一個多小時,早就滿是他的體溫,聶予棠不想跟肚子過不去,囫圇吞下雞蛋,又把自己噎得不停咳嗽。
她就像個和家長鬧別扭的孩子,嘟嘴瞪眼甚至是蹲在地上哭鬧,可某人隻遞過來兩個雞蛋一瓶水她就安分下來,好像她在等的,也就是他的一個微小的示意。可是吃完她就不認賬了,哼,她才不會那麼輕易原諒他說的話呢。
泰山站離濟南不到一個小時車程,還沒等她磨磨唧唧拉住顧承冉的手指,火車到站了。在欲求不滿的刺激下,顧承冉問她是坐車到中天門還是走路到中天門,她果斷選擇走路:哼,我氣得隻剩力氣了,再不走路發泄發泄,我不得七竅生煙啊!
可她忘了自己的小身板常年不鍛煉爬起這種滿是台階的山來真是壓力極大,顧承冉出來後隻說了這一句話,得到答案後就帶著人往位於萬仙樓的售票處走去。
從聖人孔子和曆代帝王都曾經過的三道牌坊下走過,聶予棠的心終於稍稍平靜,她是出來玩的,何必跟他鬥氣呢,索性拿了票就慢悠悠往上走,目測沒有想象中難爬,就跟著人流走走停停,卻忘了她隻挎了自己的小包,其他東西都在顧承冉背的登山包裏。
雖然海拔一千多米不算高,但和齊魯平原對比起來就有一覽眾山小的磅礴氣勢,泰山的台階又是出了名的多,一想到他要背著那麼個大背包爬到玉皇頂,她心一軟,可是回頭看看那張又恢複了冰塊的臉,任何心疼都消失了。
走不多會兒就到了鬥母宮,所謂鬥母,是位道教的女神,傳說為北鬥七星的母親紫光夫人,各地的道觀多有供奉。這裏的鬥母宮香火很旺,聶予棠隨意逛了逛,甚至站在原地看了半天裏麵的大銅鼎也沒見他跟過來。
附近賣石雕的鋪子有好幾個,她挑挑揀揀買了塊刻有“五嶽獨尊”字樣的石敢當,問賣石頭的大叔:“這玩意有什麼用處啊?”
“鎮宅、消災、辟邪,保平安的唄。”
聶予棠聽了有點高興:“啊,拿回去放家裏正好!”視線一轉找到顧承冉,伸出手,“太重了,你來背。”
其實他離得並不遠,微蹙著眉接過這塊造型不怎麼樣的石頭:“買這個幹什麼,要放哪裏?”
“放你家裏,鎮宅用的。”反正以後那也會是她的家。
顧承冉默默收起石頭,一抬頭,小姑娘已經一溜煙跑了,鬥母宮到中天門這段她走得飛快,把很多漢子都甩到身後,可是一看到最有挑戰的十八盤她卻腳軟了。
泰山的人文景觀非常多,幾乎可說走幾步就有巨型摩崖石刻、碑碣石刻等等,有的字體碩大,有的飄逸靈動,可惜到了對書法一竅不通的聶予棠眼裏有了鬼畫符的味道。
作為世界文化和自然雙重遺產,泰山上留下的各朝各代的古建築也有二十餘處,隻是如今不少成了售賣手工藝品的商店,本來聶予棠對這些都很感興趣,可是累得呼哧呼哧的時候眼前隻看得到能一屁股坐下的台階。
中途碰到賣山東煎餅的大媽,買了張餅啃得咬牙切齒,好像嘴裏嚼著的是他顧承冉的血肉一般。
他始終走在她後麵,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他們中間時不時夾著其他遊客,不交流,不對視,看起來根本不像是情侶。聶予棠在台階上坐下,他就在下麵五六米的地方停下,看著附近如行雲流水般的名家筆墨,偶爾拍上一張照。
她撅著嘴盯著他,不情不願喊道:“喂,上來啊!”
那家夥頭都不扭一下,她又抱怨起來:“小氣鬼,又生氣!”
坐在旁邊和她一起休息的大媽捶著腿說:“和男朋友吵架了?再吵架也不能丟下個姑娘家不管啊,他人在哪兒呢?”
她指指下麵的觀景平台,那裏有迎客鬆,有幾塊巨幅石刻,很多人駐足觀看,甚至一個一個輪著拍照,她就不知道那個有什麼好拍的。
大媽瞅了半天,愣沒覺得顧承冉是她的男朋友,遲疑道:“小姑娘,我看那邊的幾個小夥子都有伴了啊。”
一個個比著V字的是群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你打我一下、我拍你一下地打情罵俏,還有兩個單身的大叔,一個扛著炮筒一個拎著塑料袋,顧承冉站在最邊上,對著迎客鬆拍了幾張後就認認真真地欣賞古人的書法。
她喊了聲:“顧承冉!”
男人終於回頭,她笑:“喏,那就是我男朋友。”
不顧大媽詫異的目光,她張開雙臂,做了個“快到我懷裏來”的動作,他終於一步步走到身邊,聶予棠殷勤地幫他把包卸下:“重不重呀?”
“你那塊石頭比較重。”
她嗔怪地拍他一下:“亂說,才巴掌大的石頭哪裏重了,你以為是中子星啊。”
之前彌漫在兩人之間凝重的氣氛似乎一下就消失了,這哪裏還像在吵架啊,分明是親昵到令人惡心,大媽一臉看到神經病的表情,趕緊拍拍屁股走人。
聶予棠才不管別人的眼光,她指責道:“你剛剛看什麼呢,走得慢吞吞的,幹嘛不和我走一起?”
他指指□□的《沁園春?雪》:“這些你都不看的嗎。”
“看多了沒意思。”她不好意思說自己很多書法根本連字都認不全。
顧承冉說:“你到這裏來不看這個看什麼?泰山的自然景觀並不是很出色,它的曆史沉澱和人文景觀才是最吸引人的,否則為什麼稱之為天下第一山,曆代帝王為什麼要來封禪祭祀,文人雅士也以留下自己的詩作記文為榮?”
聶予棠鼓起臉:“哦,那你都講給我聽嘛。”
“有說明的石碑,自己去看。”
女孩子站起來甩手就想走,卻被輕輕拉住:“再休息一會兒吧。”
她不理,台階已經邁出去了兩三個,就聽見他仿佛妥協般長長歎了口氣:“先吃點東西吧,你早上就吃了兩個雞蛋,待會兒爬十八盤會很辛苦的,包裏有什麼重的東西都給我吧。”
聶予棠心滿意足坐回他身邊,暗笑:這家夥變臉變得真快,凶的時候嚇死人,溫柔起來又好得不得了,哎呀,什麼時候隻對她溫柔,再也別露出那副冰塊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