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瑞斯特·卡特 著 姚宏昌 譯

精彩片段

【寫人】

曾祖父的胡子都花白了,身體因為歲月的折磨而變得瘦弱而憔悴。當冬天刺骨的寒風穿過木屋的裂縫在屋裏亂竄時,他身上的舊傷便痛得厲害。他的左臂膀上有一道和手臂等長、被軍刀砍傷的疤痕。他也曾被人拿類似切肉斧的鋼條給打得骨頭都快散了。皮肉之傷已經痊愈,但是全的骨髓裏總有一種揮之不去,如鼓一般砰砰敲打的疼痛,這讓他想起那些“政府人士”的嘴臉。(佛瑞斯特·卡特《少年小樹之歌》)

奶奶抓起一隻布袋就直衝出去。到現在我還能記得她的模樣:她穿著長裙,長辮子在腦後飛舞,那隻穿著鹿皮靴子的小腳飛也似的奔跑著。她跑得真快。她不像一般人聽見驚訝的事會喊:“喔!天啊!”她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她的動作毫不遲疑,頭也不回就往小徑上奔去。我爬到廚房門口,在她身後喊著:“救救爺爺,別讓他就這麼死了!”奶奶並未慢下腳步,她已經穿過空地跑到小徑上去。(佛瑞斯特·卡特《少年小樹之歌》)

那雙眼睛是一對漆黑空洞的傷口。它們外表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狀,但是當你仔細凝視,你會發現他的確是受傷了。而且傷口是那麼赤裸裸地暴露在那兒,完全失去了生命。你分不出來柳樹約翰的眼睛是真的模糊了,還是在凝望你身後遙遠朦朧的未知。多年以後,一個阿帕契族人給我看了一張老人的相片。裏頭的老人叫做古拉卡,也就是傑洛尼莫。他的眼睛就和柳樹約翰一模一樣。(佛瑞斯特·卡特《少年小樹之歌》)

牧師先生正忙著閱讀公文。他有一張如嬰兒般嬌嫩的粉紅色臉龐,看起來他洗臉洗得非常用心,因為他臉上的皮膚光滑得幾乎發亮。他是個禿頭,除了耳後的幾綹頭發外,頭頂一片空曠。(佛瑞斯特·卡特《少年小樹之歌》)

魏恩先生差不多已經活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了。他留著一把長長的白胡須,身上穿著一件黑外套,一頂黑的圓形無邊小帽輕巧地覆在他後腦上。魏恩並不是他的全名。他的名字實在太長、太複雜又太難念,所以我們隻取他名字前頭的幾個字,稱呼他魏恩先生。魏恩先生說他並一介意我們叫他什麼。他認為名字並不重要,充其量隻不過是幾個音組合而成的東西。我覺得事實上也正是如此。他還說,有些印第安名字實在讓他傷透腦筋,所以他自己就為那些人取了名字。

【寫事】

爺爺還說,要是林格沒有那麼忠心,我們也不會以它為榮,那種感覺才是最悲哀的。他告訴我,當我長大以後,我仍然會記得林格,而且會很高興自己還記得它,那將是一段奇妙的經曆。他說,尤其有一天自己老了,回憶起那些曾經愛過的人和事,你會發現自己隻記得他們美好的一麵,而這正告訴我們壞事是絕不長久的。(佛瑞斯特·卡特《少年小樹之歌》)

冬天的晚上,我們都是坐在壁爐前度過的。由朽木木心取出來的引火木,在燒熱的爐子裏淌著黏稠的紅色樹脂,而且還不時吐出閃爍不定的火舌劈啪作響。火舌投在牆上的影子時而跳躍、時而忽大忽小地收縮,仿佛一幅若隱若現、教人目不暇給的蝕刻畫,整座牆因此有了生命。我們就這樣靜靜地欣賞著火焰和影子熱情的舞蹈,直到爺爺打破沉默,開口發表他對奶奶閱讀內容的評論為止。(佛瑞斯特·卡特《少年小樹之歌》)

巴士繼續往前開,我衝到車廂後側,透過車窗往外望。爺爺還站在那兒,他抬頭看了看巴士。我揮舞著手臂使盡全身的力氣喊著:“再見了,爺爺!我一定很快就會回來!”他沒看見我。我又喊了一次:“我一定馬上就會回來!爺爺!”但他還是隻站在那兒。他的影子在夕陽中變得愈來愈小,愈來愈小。他的肩膀塌斜著。突然間,我才發現爺爺真的是老了。(佛瑞斯特·卡特《少年小樹之歌》)

【寫景】

當風雨遠去時,細小瑟縮的新綠就開始在灌木叢和樹枝上萌發。接著,大自然帶來四月的春雨。綿細的雨滴輕柔而寂寥地落下,山穀和小徑上彌漫著一片朦朧的霧氣。當你走過樹下,霧氣在樹梢上凝結的水滴會把你淋得一身都濕濕的。(佛瑞斯特·卡特《少年小樹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