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淑玉聽著海姨娘發出了尖細又壓抑的號哭聲:“淑玉,你為什麼要托生成女的!”
好半天時間,被悶得臉色微微發紫的嚴淑玉才被海姨娘放開,她大口的喘著氣,腦子裏來回回蕩著海姨娘方才的那句質問。她心中生出恐懼,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海姨娘。
海姨娘經過這一鬧,精疲力竭,喊人收拾過屋子,轉頭去睡了。
嚴淑玉卻是根本睡不著,她回到自己屋裏,坐在床頭發呆。
她的丫鬟素心走上前,輕聲道:“二小姐,時候不早,你要不要歇下。”
“不!把燈花兒給我撥亮點。”嚴淑玉冰著臉,命令素心。
素心乖巧的撥弄著燈花,嚴淑玉忽然道:“你家裏有沒有兄弟?”
素心手一滯,對著嚴淑玉露出個討好的笑容:“當然是有的。”
“你爹娘對你好,還是對你兄弟好。”
素心露出個溫善的笑容:“哪有爺娘不疼兒女的。”
“那他們怎麼會把你買給人牙子!”嚴淑玉咄咄逼人問道。
素心心裏一噎,是呀,若是爹娘對她好,怎麼會把她賣給別人為奴作婢。但她還是熟練的掛著丫鬟的標準笑容,討喜道:“我現在跟著二小姐,過的日子這麼好,哪裏是家裏那些窮兄弟能比的。”
嚴淑玉對著素心冷測測的笑了笑:“你下去吧。”
素心稱是,乖乖的退下,隻留下嚴淑玉沉著臉蛋,一人對著旺旺燃燒的火苗發呆。
第二天一早,嚴清歌並沒有急著回白鹿書院。到中午時分,水英差人送來一封信,說是她母親昨晚和今早上都聽了牛嬌說書,聽完後吃飯比往常多些,現在已經能自己坐起身了。
過了一會兒,炎修羽送信來,告訴她後日再返白鹿書院。
她看過信,去了書房,正要提筆給這兩人回信,如意急匆匆跑進來,道:“大小姐,二小姐帶人去了珠玉院,楚姨娘一見她就喊肚子疼, 聽人說見了紅,不知孩子保不保得住。”
嚴清歌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繼續挽著提著雪白的袖口磨墨。
如意看她一點興趣都沒有,有點擔心道:“大小姐,要是楚姨娘真的出了事兒,老爺遷怒旁人怎麼辦?”
嚴清歌淡淡道:“他想遷怒,也得我給他遷怒才行。”
說曹操,曹操就到,尋霜一路小跑打簾進門,上氣不接下氣道:“大小姐,老爺派人叫你立刻去珠玉院呢。”
嚴清歌蹙眉,不悅道:“什麼事兒都叫我!去把院門關上,就說我昨晚上見了蛇吃好大驚嚇,現在起不來。把院門關好了,別叫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來煩我。”
尋霜得令,跑去硬是將門口候著的舞文趕走,把門一關,任旁人怎麼喊都不開了。
珠玉院裏,海姨娘紅著眼眶,緊緊抱著嚴淑玉。嚴鬆年臉上陰雲密布,眉頭皺的似乎能擠出來黑水。
幾個丫鬟在楚姨娘住的臥室門口進進出出,臉上表情都不是很好。嚴鬆年心中煩悶,隨便截住一個問道:“楚姨娘怎麼了?”
那丫鬟輕聲道:“楚姨娘腹中還是疼得厲害,下麵還在淋漓見血。”
嚴鬆年一跺腳,對身邊人發狠嗬斥:“郎中呢,郎中怎麼還沒來。”
幾個下人承受著他的怒火,在心裏腹誹,楚姨娘出事到現在才小半個時辰,嚴鬆年就催了十幾遍郎中了,就算郎中長了翅膀會飛,這點時間也飛不到。
正在這時,舞文回來了,苦著臉通報:“大小姐來不了,她昨晚上見到蛇,吃了驚嚇,下不來床。”
嚴鬆年正心煩,回身瞪著罪魁禍首嚴淑玉,指著嚴淑玉鼻子罵道:“你們姐妹兩個,一個迫害長輩,一個狹隘涼薄,沒一個有嚴家門風,我要你們有何用?”
海姨娘掉淚道:“老爺,淑玉隻是來給楚姨娘送點吃食,別的什麼都沒做。年前郎中來診過,說楚妹妹這胎坐不穩,她見了紅,和淑玉有什麼幹係。”
嚴淑玉在她懷裏嗚哇一聲哭出來:“爹,這分明是楚姨娘陷害我。她這是為了讓我們父女離心,故意做出來的苦肉計。女兒盼著有個弟弟好久了,女兒就算是恨楚先生,也是從今天開始恨得,她不想讓女兒和爹爹親近,可是直說,為什麼要傷害我的弟弟!”
這一番說辭著實說到了嚴鬆年心窩深處,他臉上表情緩和了不少,這幾個月楚姨娘的確比之前精明了不少,沒剛被他納了時那麼笨拙單純了。他不由自主的同意了嚴淑玉的說法,對楚姨娘的擔憂生生去了一半兒,他歎口氣,道:“等郎中來了再說吧。”
海姨娘微微鬆口氣,卻沒有注意到,她懷裏的嚴淑玉,正用一種冰冷又隱蔽的目光,打量著她臉上的反應和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