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淑玉穿著身煙灰色緇衣,腳下一雙僧鞋,渾身上下半點飾品都沒有,隻在手腕上掛著一串長長的一千零八珠木念珠。她素著一張臉,和之前酷愛打扮的她截然不同。
她雙手合十,對嚴清歌行了個佛禮,道:“姐姐,我有朋友在白鹿書院讀書,聽說那裏的夫子要請你回去繼續念書,不知道姐姐幾時出發。”
嚴清歌不禁吃驚,嚴淑玉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她回道:“我已經拒絕夫子了,我不想回去念書。”
嚴淑玉麵露可惜之色,道:“白鹿書院是天下女子皆想去的地方,姐姐這麼做,真是可惜。淑玉也很想去那裏見識一番,可惜沒有人引薦。”
嚴清歌挑眉看著嚴淑玉,暗自裏奇怪,嚴淑玉不陪著海姨娘,不好好學規矩備嫁,倒想著離家去那麼遠的地方。
見嚴清歌沒接話頭,嚴淑玉一笑:“姐姐,我今天來有事相求姐姐,姐姐能不能將我引薦給書院的夫子。我快要嫁給太子做姬妾,進了宮門,這輩子都出不來了。嫁人前,我很想見識見識白鹿書院到底是什麼樣的,不然難免一世遺憾。”
她的說辭讓嚴清歌覺得古怪,白鹿書院如果刨除了那層皇後必出其中的金科玉律外,也就是個很普通的女子書院。京城勳貴世家遍地,不見得每家都送女孩兒去讀書。嚴淑玉為何眼巴巴惦記著白鹿書院。
“我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學生,哪兒就有資格介紹旁人去讀書了呢?”嚴清歌婉拒嚴淑玉,好聲好氣道:“庶妹想讀書,我這裏有幾本字帖,還有些四書五經,不管何時你來取都可以,白鹿書院裏用的也是這些,不用特特跑那麼遠。”
嚴淑玉軟磨硬泡,見都沒用,掛出抹笑容:“姐姐說的是,是小妹著相了!在哪裏讀書不是讀書呢?就算以後小妹入了宮,也可以勤學不輟。”說完後真的隨嚴清歌去書房借走了兩本書,還說若遇上不懂的,會來向嚴清歌請教。
過了沒兩日,嚴淑玉來還書,對嚴清歌道:“姐姐,九月十九是觀音生日,我要和幾位朋友在京裏施粥,不知道姐姐要不要一起來?”
嚴清歌最近在繡的那副沙場圖屏風正到了關鍵處,每天一門心思的撲在上麵,別的事兒都被她放一邊,施粥肯定是不會去了。
她搖頭道:“我不去,手頭還有繡活沒有做完呢。”
嚴淑玉柔柔一笑:“姐姐整天關在家裏繡花,仔細傷了眼睛。秋天菊花開的正好,我看醫書裏說,野菊花曬幹後做成枕頭能明目,等忙完施粥的事兒,我去采點菊花給姐姐縫個枕頭。”
嚴清歌受寵若驚,心裏百般不是滋味。她尷尬的笑了笑,道:“不用庶妹這麼麻煩。”
等嚴淑玉走了,嚴清歌心情久久不能平複,她叫來如意,道:“你也覺得庶妹現在變好了麼?”
如意道:“近來全家上下都在說二小姐的好話。我瞧著二小姐也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嚴清歌歎口氣:“但願她是真的成了個好人吧。”
第二天,嚴清歌正在繡屏風上的遠山,繡了幾針,總覺得之前挑的絲線顏色不對。她想了想,問如意:“我記得先前買過一樣蒼藍色的線,怎麼找不到了呢?”
“大小姐,你忘啦,上回你給炎小王爺繡劍袋,將那線帶到了樂家,舅奶奶看著那線顏色好,就留下了。”
嚴清歌道:“倒是我忘了!我想試試這用蒼藍色線繡那山峰,用著綠色總覺得嫩了些。”
“大小姐別急,我這就出去給你買。”
嚴清歌想了下,道:“咱們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沒出門兒了,剛好透透氣,瞧瞧鋪子裏有沒有進什麼新貨。”
一主一仆到了街上的針線鋪,嚴清歌買完了線,卻不急著走,問向那掌櫃的,道:“你知不知道今日京裏有人施粥?”
“這個當然知道了!粥棚就設在土地廟,是京城四大才子和京城四大才女一並組織的,若是遇到有緣人,還會送本他們的文集呢。”那掌櫃的哈哈笑道。
如意不解,對嚴清歌道:“二小姐怎麼還跟那些人攪渾在一起。”
嚴清歌也是納罕不已。
那京城四大才女和四大才子是嚴淑玉的朋友,嚴淑玉沒跟他們斷了來往,和他們一起施粥,並沒有什麼。
可是施粥就罷了,給那來領粥的人順帶發他們的文集,又算怎麼回事?
嚴清歌到底還沒徹底放下對嚴淑玉的戒備,她想了想,對如意道:“我們去書鋪看看。”
她想起早上嚴淑玉和她說過的那隻野菊花枕頭,搖了搖頭,但願她是真的猜忌過度,冤枉了嚴淑玉吧。
她都肯放下自己的仇恨,善待嚴淑玉了,若嚴淑玉隻是在裝相,浪費了她的感情,她一定不會放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