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肉穿腸過,佛 祖心中坐,本貧尼心中有佛,又何需那些外在戒律的束縛?”六淨絲毫不在意離陌曜的嘲諷,依舊正經地解釋著。
“強詞奪理——”
“好了,閉嘴,要不是阿呆發現你,誰要救你,這麼聒噪。”六淨翻了個白眼,直接打斷了離陌曜的話。
“阿呆?”離陌曜輕輕地喚了一聲,略顯低沉的聲音充滿著磁性,煞是好聽。
“嗬嗬……”阿呆似乎聽到別人喚它,隨即仰起頭叫了兩聲,算是回應。
“……”
離陌曜的臉色越發地鐵青了,他看著那個在一旁,蹲坐著,靠在樹邊,似乎睡著了的一隻烏黑的騾子,還有那額頭上兩戳甚是搞笑的白毛,此刻的離陌曜隻覺得自己額頭的青筋冒得十分明顯,更有加劇的情況。
“所以,是這隻畜生救了本王?”離陌曜提高了幾分音量,言語中的怒氣顯然而見,一聲“本王”叫的是咬牙切齒,也不曾掩蓋過自己的身份。
“它叫阿呆,不叫畜生。”聽著離陌曜的話,六淨不滿地皺起了眉。
“嗬嗬……”
聽著騾子的叫聲,離陌曜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地看著六淨,晦暗不明的視線透著寒意,語氣中亦是與生俱來的皇家傲氣,“畜生就是畜生,本王豈需它救。”
“戰王殿下,若是沒有你口中的畜生,現下你也不過是輪回中的一縷孤魂罷了。”六淨側首,對上離陌曜那透著寒意的眸子,清澈的目光中,帶著訕笑和深沉,“萬物皆生,三六九等不過是自定,到最終又何嚐不是一抷黃土,殿下又何必看不起一隻騾子呢?”
沒有訝異於這小尼姑一語指出自己的身份,畢竟離國上下能夠自謂“本王”二字的人除去戰王離陌曜便也再無第二人。
而麵對六淨的嘲諷和指責,離陌曜不由地眯起銳利的眸子,狹長的眼眸中危險的目光燃動,渾身上下透著熱血沙場的冷酷,分明的眸子裏毫不遮掩的殺意也相當的濃烈。
而與之對視的六淨則是坦蕩得無所畏懼,絲毫不怵於這位戰王殿下刻意而為的壓力,清澈淡然的目光沒有閃避地迎上那令人頭皮發麻,心中膽寒的視線。
“哈哈……你是第一個敢如此與本王如此說話的人,膽子不小啊。”沉默了良久良久,離陌曜忽得仰頭朗聲笑道,眼眸中的冷洌也隨之消散,情緒都算得上是陰晴不定的可怕。
“我朝皇帝陛下的幼弟,堂堂的戰王殿下,自然無人敢輕視。”六淨收回了視線,若無其事地說道,繼而翻動了一下手中的烤魚,湊上前,嗅了嗅味道,發覺熟透了,便也蕩開一抹傾城之笑,毫不客氣地遞到唇邊,品味起來了。
“本王吃什麼?”離陌曜看著六淨絲毫不在意他的模樣,惱怒地開口質問。
六淨翻了翻白眼,探手將身邊硬邦邦的幹糧隨手丟了兩塊,精準卻又輕柔地落到離陌曜的懷中,輕飄飄地念叨,“病中清淡為主。”
離陌曜怒目而視,卻隻迎來人家一個黑秋秋的後腦,絲毫不待見這位尊貴的戰王殿下。
滿口憋屈的離陌曜瞪圓了眼,卻亦無濟於事,無奈於腹中傳來的饑餓感,能伸能曲的離陌曜隻好嗅著鼻息間的烤香,啃著幹癟的糧食,一身殘破的衣裳,配上淒苦啃糧的模樣著實十分淒涼。
生來便高人一等的戰王殿下,啃完手中難以下咽的幹糧之後,看了眼沒打算理自己的小尼姑,便也無所事事地放開戒備,仰躺在草地上。
雖然傷口都被處理過,但是卻仍是帶著疼痛感,一直傳遞到離陌曜的心口。
仰望著天際,那滿天的星星點綴著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幽深的夜,月光明亮,灑下的月暉也是柔和舒適的。
隻是此刻,離陌曜的心中卻並沒有這樣明朗,自弱冠以來,這樣的刺殺也不過是家常便飯,每每歸朝之際,都要上演一回,那個位子真的這麼重要嗎?
你不逼人,人卻要逼你,天潢貴胄家都是這樣潮流暗湧的黑暗。
隻是這次似乎真正地下了狠手,不逼迫你於黃泉不止步。
離陌曜抬起手,輕輕地按在胸口處,那裏有一處傷痕,接近心髒,若不是他險些避開,恐怕現在就如那小尼姑所言,已經在黃泉路上漫遊了。
想起之前的廝殺,離陌曜的眸子染上了陣陣陰霾,渾身透著一股肅殺的冷洌之氣,讓這本就不暖的三月之夜顯得更加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