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姐姐(1 / 1)

衝出畫廊的時候,天上已經是墨黑一片,兩旁高大的路燈籠罩著我濕漉漉的身影,渾身都散發著刺鼻的味道。

不管不顧地攔下一輛出租車,我飛快地鑽進去,哆哆嗦嗦地說著地址,“漢城安定醫院……快,我要去那裏!”

司機被我白慘慘的樣子嚇了一跳,忙不迭地鎖上車,一腳油門衝了出去。

緊緊捏著手機,我手上的白漆已經幹涸,卻在我不停的抖動下裂開道道細縫。

我現在就和真瘋子沒什麼兩樣,兩眼發直,不停地念叨著“快一點”“快一點”。

此時此刻,躺在急救室裏,是我親生姐姐陳夢靈——她正在經曆著不知道多少次的輪|奸。

醫生的話再次在我耳邊響起,“像她這種情況,每發一次病,就是重新經曆一次遇害現場,隻要有一次沒有撐過去……人就真的廢了。”

直到現在,八年前的那一幕仍舊活生生地在我眼前。

當我推開家門的一瞬間,我的姐姐正被騎在男人們的胯下,最愛的那身白裙子撕扯破碎,如同雨打後凋零的梔子花瓣。

而她瑩白的身體上,全都是血痕,綁痕,和煙頭燙下的焦點。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唯獨一雙淒哀的雙眼,穿過男人醃髒的部位,向我看來——那裏麵已經滿是死意。

想到那一雙眼,我雙手頓時抓緊發根,低吼著撕扯起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我啊。

心在炭火上翻來覆去地灼烤著,重複著膨脹收縮的步驟。終於,當出租車停下的瞬間,我沒命一樣衝進了醫院裏。

等跑到頂樓觀察室的時候,我一眼便看見了苦苦掙紮的陳夢靈:

三麵牆上都貼上了防撞的海綿,光禿禿的房間裏什麼裝飾也沒有,護士和醫生手裏拿著針頭和棉花,四麵圍堵,想要為她注射鎮定劑。

我可憐的姐姐,她不知道這些人是想救她,她隻記得那個叫天天不應的黑色日,她除了逃跑和求饒,什麼也做不了。

她在裏麵淒厲求饒,我站在玻璃牆外麵淚如雨下,五髒六腑被一隻大手狠狠揪起,痛得幾近撕裂。

“不,不要綁我,放開我!”當雙手被束身帶綁住的時候,陳夢靈徹底崩潰了,她竟然撞開了正在注射的護士,衝到了玻璃牆麵前。

即使在發瘋的時候,陳夢靈都是認識我的,她將綁起的雙手送到我麵前,一雙眼裏差點泣下血來。

她不停求我,“荼荼,你快鬆開我的手!這些男人想要強|暴我,我好痛,我好怕啊!”

“求求你,救救我吧!”

我抽噎著伸手去摸她,反過來哀哀乞求她,“夢靈,你聽話,打完針就不會痛了,好不好?”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我的話,看著她被護士們按住之後,那樣恐懼和絕望,讓我幾次想衝進去救救她。

針管裏透明的液體流入了她的身體裏,陳夢靈纖瘦的身體漸漸開始抽搐,被綁住的雙手也一點點滑落下玻璃牆。

隻是驟然間,她又瞪大了眼睛,竟然用腦袋撞著玻璃牆,同時大吼大叫,“陳荼,快跑,不要留在這裏!她是我妹妹,她還沒有二十歲,你們別碰她!”

一下,一下,又一下!

就在我掌心的位置,我親眼看著陳夢靈的額頭上皮開肉綻,在透明的玻璃上印上了一朵朵血色的花瓣。

我徹底崩潰了,嗚咽著跪在她身邊,緊緊貼著她,“我錯了,姐姐,我再也不去找封寒北了……”

一堵牆之隔,我們再度變回了那年惶恐無依的模樣,飽受著一樣的折磨。患上這種神經絕症的,不光是她,還有我。

每一次,我們都忍受著同樣的烈火煎熬,苦苦求生。

最後,還是帶著口罩的醫生下了死命令,“不行,再給她打一針!”

第二針下去,陳夢靈終於停止了撞擊,筆挺挺地沒了動作。她微微昂著頭,額頭上的傷口還在不斷湧出鮮血,順著臉頰,流到了下巴上,直到染髒了麻灰色的病號服。

接著,她整個人如同一片幹枯的落葉,被風輕輕一吹,便這樣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