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突兀的“妝點”下，林曼可無力掙脫那隻大手，低著頭消極抵抗著，不肯看過來。周圍有幾聲含糊不清的叫罵聲，語氣凶悍，敦促著她“配合點”。
持續了幾秒鍾，林曼可終於哽咽了兩聲，宣告認輸。隔著攝像頭，她一雙秀目隱隱含著水光，向我懇求，“陳荼，你按他們說的做，來幫幫我吧。”
視頻很短，進度條跑完之後，再度回到了初始的播放界麵。
足足看了兩遍，確認不是惡搞或者詐騙，我重新拉回上方去確認赴約的地址——默念了一下，我反應過來，好像就是上次會麵的奶茶店附近？
恰巧在這時候，一個下人走了過來，“陳小姐，少爺說您以後就和他住一間房，我現在幫你把行李搬過去。”
如今我哪還有心思裝乖扮慘，一下子站起身，說了句“讓讓”，快步下了樓。
從遠郊趕到副中心地區，路程簡直趕得上短距離的城市跨越。
在出租車上堵了半天，我幾次嚐試給聯係林曼可，卻都一直是嘟嘟的掛斷聲音，無法接通。
等到我終於站在標記的大樓下，抬頭看著一片賓館招牌的霓虹燈牌，心裏有點莫名。
搖搖擺擺的電梯升的倒是飛快，十八層眨眼間都到了。叮咚，走出電梯間，一家私營的小賓館服務台出現在我眼前。
賓館老板看著我，以為我是來開房的，“今天房滿了，您去樓下看看。”
打開手機，我將剛剛來的地址給她出示，“我是來找人的，他讓我來這裏。”
精明的眼神打量兩個來回，老板又將我從頭到腳地仔細估量了一遍，按下了桌麵上的電話，“你喊了新來的？”
看樣子，像是將我當成來應聘的女主播了。
“行了，跟我進去吧。”
掀開一個厚重的門簾，一條悠長昏暗的走廊彎彎曲曲地躍然眼前。兩邊是數間掛著號碼牌的房間，精致的木門和外麵老舊的牆體顯得格格不入。
每一扇門上都有一塊長方形的玻璃，從外麵看過去，裏麵是一間間風格各異的直播間——其實說起來，是情趣房間更為妥當。女主播衣衫輕薄，濃妝豔抹，對著屏幕說著話。
說句不恰當的感受——這基本上和紅|燈區沒有什麼兩樣。除了一個花錢摸得著，一個隻能幹吞唾沫。
“亂看什麼，到了！”老板側著身子，指了指一間房間，“進去吧。”
一下子被推進門裏，我瞬間打破了裏麵的嬉笑聲，數雙眼睛嗖嗖地傳了過來，簡直想要將人看穿。
在一群胖瘦不一的青年男人之間，林曼可瑟縮地坐在角落裏，用手臂擋著胸前，身上的紗衣已經破爛不堪。
男人中有一個算是個頭頭，他碩大的肚子動了動，眼神考究，“你是李可朋友？”
我點點頭，“抱歉，來玩了。”
有人嘻嘻一笑，“喲，哥，這女的孩和我們道歉？要麼說女白領就是不一樣呢，說話都能把人說硬了！”
猥瑣的笑聲充滿了整個房間，這些男人大概就是這個直播公司的管理，張口閉口都是臭不可聞。
“行了，咱們也別浪費時間了，把東西給她。”
接過遞來的一份文件，抬頭加粗的標題逐一略過，“解約合同？”
看了一眼角落裏的林曼可，她滿含抱歉，卻沒有吭聲。
翻到最後一頁，上麵除了簽上了乙方林曼可的名字，還多了一行擔保人的空格。
“拿著筆，把你的姓名和身份證號碼寫上去，別玩什麼花花把戲，到時候大家弄的都不好看！”
我也不是初出茅廬的學生妹，這種明顯就是霸王合同，哪能由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大哥，我們也是本分人，這合同就沒有必要了吧？”
管理男握著啤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呦嗬一聲，“當初這女的來簽，說好的做滿一年。公司好不容易給她捧紅了，現在還差兩個月，她嘴巴上下一搭就要上岸，這虧損我還沒和你慢慢計較呢！”
也許是我出現，林曼可也有點底氣，低聲辯解，“我已經補償了兩個月的工資了。”
對方嗓子更高了，“喲，那窯子裏養個花魁出來，就拿兩個月工資抵消了？”
這種比喻聽得我刺耳無比，打斷了他的話，“算了，畢竟是合作一場，沒必要這麼斤斤計較的。大哥，您讓我簽這個，以後不會有什麼麻煩吧？”
“囉嗦什麼，你要是不簽，人就繼續給我留下！”
努力地搖著頭，林曼可看上去很是著急，她無聲地張口，拜托我簽下名字。
猶豫了一下，我終究還是扭開筆，在合同上簽上了名字。
檢查好合同，管理大手一揮，“走吧，記住，以後不許在別的平台上直播，否則要你們好看！”
林曼可眉眼間驟然輕鬆，看著解約合同愛不釋手，最後寶貝地收到懷裏，拉著我飛快地離開了大樓。
走在人行道上，林曼可時不時將這份合同拿到手裏，正著看翻著看，嘴角翹起的弧壓都壓不下來。本來我還為自己這次爛好人的行為而打鼓，快活得和個小山雀兒似的，漸漸也就認了。